不知过了多久,伏?紧拧的眉宇渐是舒展,紧绷的肌肉渐是松柔,满身热汗,苦痛的吟声亦止了。
……
当伏?睁开双眸时,窗外已是入夜,他以为才过半柱香时间,没想到已过去整个白昼。
他舒展了一下筋骨,体内疼痛居然减了许多。
伏?回头看去,和尚正在闭目打坐。
经此运功,了玄发觉到一个事实。伏?的身体简直是魔炁的滋养池,已经无可救药,运功只可帮他缓解疼痛,压制魔炁,却不能为他根除。
压制,永远不是万全之策。
最为古怪的是,与其说魔炁渗入伏?气血,倒不如说伏?本来就是魔。他的痛苦似乎不是因为金丹破碎,而是因为他的肉身承受不住这劲猛的魔炁。
但是,眼前之人分明是狐妖,这劲猛霸道的魔炁是从何而来?
如果只是内丹碎了,即使再难,世上总有修丹之法。但如果加上这魔炁,若魔念不休,则魔炁永在。除非他本人肯开悟,摒弃魔念,舍弃魔身,否则将在这无尽的折磨中死去。
然而,伏?越受折磨,越尝苦厄,则越生怨恨,此般恶性因果相循,又如何肯正心皈依。
了玄睁开双眼,发觉伏?正在看他,二者对上目光,氛围有些微妙。
伏?挪开视线,看向窗外,道:“真快,又是黑夜了。”
了玄道:“日月交替,天行有常。”
伏?冷声道:“你将成丈六金身,永无生灭变迁,怎明白我只争朝夕。”
了玄默然。
受诸因缘故,轮转生死中。不受诸因缘,是名为涅槃。涅槃与世间,无有少分别。世间与涅槃,亦无少分别。
和尚通晓很多法理,平日没少讲给众生,此时亦可以讲给伏?。他可以告诉伏?,不必执著于生或死、永恒或一瞬,因为事本无常,心不动则不伤,就也不必难过于一场生灭。
但是他通晓这么多法理,却一句也没能道出。这些话纵然是真理,但摆在一个看重生死的狐妖面前,则对方不仅看不破,还会觉出残忍无情。
伏?望着窗外的月亮,道:“你看这一轮月亮,就像一个冰壶。”
了玄也抬起头,看向那一轮月亮。万古不灭,照入千江,月亮永远是月亮,无常的是人间。
“我苦培金丹以增功力,藏精养炁以求长生,却是落得金丹碎了,命也危在旦夕。早知如此,以前有人在哎哟山里时常喊我出来看月亮,我还打什么坐,倒不如推门就去了,多看几眼月亮,省得到现在才恨看少了。”
哎哟山……
那些久违的画面又出现了。彼时他好像年龄还小,每天都无聊地守着一轮月亮,而他最在乎的人每天都关在屋中打坐修行。他总是不厌其烦地问那个人,大仙,出不出来看月亮呀?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好黄。直到他把那位大仙念叨烦了,大仙睁开两眼抄起一本心经,砸向他的头。
“和尚,佛的意愿是什么?”
“渡众生苦。”
“既然如此,为什么如此多的人修佛,却至死修不出果,甚至连如来一面都见不得?”伏?问修佛人,问得其实却是他自己,为何终生修道,至死不得果?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强行求道,则注定无终。
“佛渡众生,言说众生颠倒,可众生之所以为众生,本就是由于他们有妄念、有执著、有欲求。否则,谁来当众生,谁来供奉佛?难道就因为他们渺如尘埃,便苦求一世连见如来一面的资格都没有?这是佛口中的平等?佛又凭什么渡众生?”伏?的语气咄咄,仿佛将所有不甘和不满都藏在这里,借机一并发问出来。
了玄明白他的怨恨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