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差对旁人的仁慈,尽数化为对自己的残忍。

那些所向无敌的真正的魔煞,修的都是逍遥真我,于广阔天地之间随心所欲,不受六界道法所束。

可是他这种不够强大的妖魔,别无他法,唯有苟活在天道之下,连挣脱宿命的能耐都没有,被折磨得身心都万般痛苦。没有什么天地逍遥,只有百年活受煎熬,以旁人之命为己续命,奉行着最低阶的杀戮。

一朝下手不够狠绝,残存仁慈,后果就是把自己害死在这无人知晓的荒野。魔修是一把两头锋利的剑,不能杀死别人,则自己必死无疑。

创剧痛深,意识昏沉。

伏?疲惫至极,力不从心地阖上双眸。

……

不知昏过去多久,迷蒙中,伏?的肺部刺痛,越发地窒息,喘不过气,浑身发冷,好像有什么东西往他鼻子里灌。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灰蒙蒙的苍穹,雷声停了,滂沱大雨还在下,积水已然漫过他的身体,正在淹没他的脸。

伏?艰难地坐起来,肺腔进水,引得他剧烈咳嗽,雷击让他浑身有如被抽筋拔骨,痛不堪忍。

寒风侵肌,他被泡在冰凉雨水里,冻得发抖。他堪堪扶住旁边的树,尝试起身,但是两股发软,尚未站稳就又摔回水里。

他喘着粗气,偏要较劲,又一次咬着牙站起身。他摸向绞痛发烫的中腹,觉得内丹像是碎了,否则为何这么痛。

没有内丹,他还如何修行……

伏?浑身湿透,勉强站住,踉跄地往山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锋上。

他向着附近村落方向去,身体烫得犹如高烧,胸膛艰难起伏,呼吸微浅。他的步子像老年人,连过路兔子都比他走得快,耳旁是潇潇雨声,眼前满是雨雾,模糊得看不清前路。

他走在那条唯一通向山下的路,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横出一把亮闪闪的砍刀,拦住了他的去路。

伏?费力抬起头,看到十几个人纷纷从林中走出,一副劫匪打扮。

那帮劫匪见他形单影只,面色苍白,浑身狼狈,刚从火灾里逃出来似的,身上到处是烧焦的痕迹,却戴着不菲的佩饰,尤其是脖颈上那串血色佛珠,十分扎眼,不由打起了趁火打劫的主意。

“此山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

劫匪里的老大话才说到一半,忽然噤声。

他冷不丁对上来者双眸,发现对方瞳孔竟是金色的,冰冷得不带半分温度,像蛇,像鬼,像魔,唯独不像人。

来者一言不发,冰冷地看着他。

那种感觉,好似无意间与丛林里饥饿的野兽对视,令人毛骨悚然。

“老大,你怎么不说话了?”旁边小弟一头雾水地问道。

“要…要想……”

老大结结巴巴,话说不利索,那人明明手无寸铁,为何看起来这么恐怖。

“要想过此路,留下……”劫匪壮着胆儿说下去。

然而还不等他说完,也不等旁边十几个小弟反应过来。他们就全都成了尸体,再也发不出声音。

……

花惊云找到伏?的时候,对方正站在一个府邸里修剪碧桃树。满树碧桃映衬着他的容颜,看起来依旧风华绝世,但是面色苍白如纸。

整个府邸都悄无声息,只有伏?一个人。

花惊云现身在伏?身旁,伏?听到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

那道视线冷得不像话,那一瞬间好像不认识花惊云。

花惊云的一双凤眸滞住了,险些不敢与伏?搭话,犹疑片刻才道:“我听说霞川出事了。”

“嗯。”伏?只是嗯了一声,仍在打理碧桃。

“爷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