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成池去过狐族霞川,目睹过霞川遍地荆榛,妖狐寥若晨星,神殿孤耸,落红满野,整个霞川都飘摇在雨中。
烈成池在妖界待得越久,就越理解伏?最初那些话。伏?以前总说妖界很美,美得像一幅画,还时常把修仙挂在嘴边,说要修到道之极,要寿与天齐。
烈成池每每想起这些,就更加想念从前的伏?,而伏?就像失踪了,蒸发了,不仅人界没有他的踪影,妖界没有,就连霞川也没有。
他踏破芒鞋,遍行山川,万里皆寻不到伏?,茫茫天地间不知其所归,不知其所从。
魂魄损伤,异界压力,风雨拦他,神佛劝他,妖修斥他。不过他早成执念,连忘川都敢横渡,没有任何阻得了他。
在琉璃塔的一幕幕、在无上伽蓝的一夜夜,在烈成池脑海中反复上演,每句话,每个眼神,就像十八泥犁酷刑并施心上,十八万怨鬼啖魂亦不及此般心痛。奈何渡鬼的功德赎了他杀世人三百的罪业,却救赎不了他的一颗贪爱之心。
佛心颠倒,为之狂慝,永世难忘妖魔风华。
妖魔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一点红痣一重火,如那落迦里烧不尽的业焰,数百年来将他焚烧于此间。
……
烈成池经常梦见伏?。
梦里伏?躺在一棵菩提树上,一条腿垂下来懒散地晃着,红莲纹缠缚在他踝上,额间流火浮光,神形浑如放辟邪侈的阿修罗。
四周不是山野,而是墙壁,天地俱寂,烈成池面壁禅坐,唯有一盏烛光摇晃着。那盏烛光照着菩提,照着他,把金色碎琼洒在石砖缝里,从西面墙上剪出一道佛影。
烈成池阖目在树下念着经,伏?在树上把玩一串佛珠,神情傲慢。
妖魔虽受佛经教化,心却不为所动,虽在听闻佛法,却从来不证悟。
直到烛光变得模糊,树上躺着的人也不见了,唯有一条威风凛凛的黑龙盘在那棵菩提树上。龙躯蟠纡在枝干,佛珠挂在黑龙项颈,龙首探向树下,金睛明亮。
四周寂然,黑龙注视菩提下的尊者,缓缓地挪动着龙躯,逐渐靠向烈成池,嘴里吐着梵语。
“释迦楞严,听说如梦。
开眼见色,九经尘劫。
谁生谁病,谁死谁老。
生灭本无,明镜非台。
汝予吾心,澈如琉璃。
虽是善因,但招恶果。
神识沉坠,魂魄消磨。
吾尝发愿,掣电还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