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没有生命危险,”商铎站在许白木身后,声音沉稳,“去收拾下你自己。”

随后,许白木一语不发地站起来,朝门外走去,到门口时他转身问道:“劳驾,卫生间怎么走?”

商铎摇铃,叫来女用人,他喜欢搞英国人那一套。“带他去。”

洗手间里,许白木低着头洗去一手的血。鲜红的血迹像红色颜料一般,在他心里,水流也并未将这浓烈的颜色冲淡。他与镜子里的人对视,仿佛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少年,熊熊火焰之中茫然地寻找着什么,突然,对方转过来,直视他的双眼。

那是曾经的自己。

他身体的力气逐渐像被抽干,无力地站在门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审视上面曾沾上的罪孽。

从前他孑然一身,没什么牵挂,做事情从来不顾及什么,所以在吴正彪那件事情上,也就那样做了。他没想到事情会变得不可控。

当时吴盛躲在后面,他为什么没能察觉到?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迟钝了?难道因为待在舒适的环境里久了,所以自然而然地懈怠起来?

良久后,商铎来叫他,说是程风野醒了。他在他走后,在地上发现很多烟头。

二楼客卧,许白木走进去,看到程风野左肩缠上了绷带。他靠近些,看到一旁的铁盘里放了几个带血的酒精棉,一角躺着一颗拇指指甲一般大小的子弹。

“渴吗?要不要喝点水?”许白木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程风野轻轻地摇了摇头。

许白木垂眸看了他良久,道:“疼吗?”

他又摇头,说:“不疼。”

许白木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了,眉头紧蹙着。怎么可能不疼,他想。

“吴盛瞄准的人是我,你要是没跟上来”

“我要是没跟上来,躺在这里的就是你了。”程风野打断他的话,语气稍微拔高了些,但唇上依旧苍白没有血色。

许白木说不出话,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他错开视线,落到垃圾桶里一团带血的纱布。

“不害怕吗?”他其实想问,为什么在吴盛把枪口对准他的时候没有犹豫便挡在他身前。但他又有点害怕听到他的答案,这种心理简直既好笑又荒诞。

“我当时来不及想太多,其实我对枪的概念很模糊,”他说,“但我对自己的心的认知很清晰。”

“我真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许白木说,“你要是只想找个靠山的话,那你已经找到了,也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又不是只是想找个靠山。”程风野稍微动了动身体,眉头突然拧紧了,似乎不甚又牵动了伤口。

“别乱动!”许白木沉声,拧着眉训斥,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说这话的时候都是掩不住的心疼,“是不是弄疼伤口了?”

“不疼,麻药劲儿还没过去呢,”程风野抬眼看了看许白木的脸色,小心地说,“真的……”

“要是残废了怎么办?”

“哥……”半晌,程风野抓住许白木的手说,“你不走了吧?”

沉默持续片刻,许白木开口时有些干涩:“我不走。”

“那你能离我近点儿吗?”程风野撑着身子起来,拍拍床边的位置。

许白木坐过去,程风野把头枕在他的腿上,似乎是安心了,搂着他腰。有些艰难地握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拿到自己头上。

“一辈子在一起吧。”少年用头顶蹭着对方的掌心说,“我会好好长大的。”

许白木沉吟着。

可他想,一辈子到底太长了。

夜半时分,程风野睡着了,许白木从房间里出来。没有看到商铎,这个时间大家也许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