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青从小路绕到了边上马场,果然看见沈君泽正带着巫溪玩儿,沈公子长身玉立,温润清隽,在一众世家子弟中格外显眼,他正站在巫溪身后微微矮下身,握着少年的手搭弓引箭,一箭稳中靶心。

“沈公子好厉害!”巫溪仰头看沈君泽,少年眼底的雀跃与崇拜带着异常的感染力,沈君泽也跟着他一块儿笑起来。

“哟,这会儿腿不疼了。”顾云青将马递给一旁的侍卫,慢悠悠地往沈君泽身边儿走,说话阴阳怪气儿的。

“沈公子好厉害~”他学着巫溪的腔调怪声怪气地重复了一遍,肩膀撞了一下人,“怎么不教教我?”

“顾将军不会射箭?”巫溪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巫诏非常有眼力见儿地拉过弟弟,躲到了苏景逸边上,小朋友仍不死心地问苏景逸,只不过这会儿声音小了点,“他不会射箭?这样也能当将军?”

苏景逸和巫诏对视一眼,后者当机立断地捂住了弟弟的嘴,三个人齐齐转过身。苏大夫蹲下来和蔼地摸了摸巫溪的脑瓜,语重心长地说:“你还小,不懂。有时候会不会并不重要,人要懂得变通,知道吗?”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头。

巫溪的后两句话自然是被顾云青听见了,将军好险没咬碎一口牙,没眼色还不懂风情的小崽子!沈君泽笑着将弓塞进顾云青手里,一手绕过他后腰抽了一支箭搭在弓弦上,“来,我也教教你。”

两人贴得极近,沈君泽微微踮脚,动作半搂半抱,说话间气息落在顾云青后颈,顾将军觉得自己耳根有些发烫,下意识顺着沈君泽的动作拉弦,羽箭脱手随后稳稳脱靶,当他听见笑声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沈君泽坑了一把。

“阿青你今日这准头不行啊~”哪里有热闹看哪里就有贺敬之,小贺公子以折扇做凉棚远远望了望那支不知飞到哪儿去的箭,笑得直不起腰。

沈君泽这会儿也是笑得倒坐在轮椅上,两个肩膀都止不住地颤。

“哪里是准头不行,分明是有人心猿意马,心思不在箭术上。”苏景逸不知什么时候又转回来,乐得看顾云青的笑话,“沈公子不仅箭术不错,兵法也是绝佳。这一招美人计真是炉火纯青。”

贺敬之笑累了靠着苏景逸肩膀对他竖了个大拇指,“苏大夫,真乃妙人也。”

春狩过后没几日宫里来了旨意,宣沈君泽进宫一趟,顾云青能猜到皇帝找沈君泽要说什么,他拍了拍沈君泽的手背,“你去吧,我在府里等你回来。”

御书房内,季嵩鹤正批折子,沈君泽来了他也未曾停下,成怀替沈君泽奉茶后就退下了,只留二人在内。季嵩鹤不开口,沈君泽也不说话,端茶细细品着,房内只余下狼毫划过纸面时细微的声响,就这么等了一刻钟,季嵩鹤手边的折子见了底方搁下笔,抬手揉按着不鼻梁,“今日政务繁忙,让你久等了。本不想劳动你,只是漠北离京在即,朕还是想再与你谈一谈。”

如今倒是有几分正经皇帝的模样了,沈君泽颇为赞许地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茶盏,“陛下有何事,但说无妨。”

“朕登基已三月有余,如今朝中能者虽多,堪大任者却少,相位空悬。”季嵩鹤说话间眼神落在沈君泽身上,眉宇间神色郁郁,“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沈君泽抬眸对上季嵩鹤的目光,神色清明看得人心虚,“家父在时曾与臣提起,太常寺卿范承范大人可堪辅国之任,只因范大人是家父门生,他便不曾与先帝提起。”

“范大人确是极好的辅国之臣。”季嵩鹤的话顿了顿,“只是朕……还是属意于你。”

室内的气氛有一瞬的僵持,沈君泽自轮椅上起身,第一次极其郑重地对季嵩鹤行叩拜之礼。

“你腿才刚好,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季嵩鹤走到他身边将人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