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葳蕤,我应完那一声后就沉默下来。
男人抿着嘴,些微出神地盯着我看,视线焦灼在脸上,让人有些局促。
我轻咳一声,伸出手背抵在鼻尖下面揉了揉:“洛桑……跟你说了?”
“嗯。”
空气又接着沉默。
我一心想跑,还得留神注意帐外的动静,眼下没功夫琢磨怎么和人搭话,半句字都憋不出来。
男人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干坐在轮椅上,视线在地上和我脸上来回。
终于又憋了半晌,我瞅见他熟练滚动轮椅往前、费劲弯下腰,捡起我丢在地上的塔桑,拿在手里小心擦干净,再次转动车轮送到我面前。
“你的东西掉了。”
我咬了下唇,出于同情心让我没法直接拒绝,只是含蓄地说让他帮忙处理掉。
可他却有些执拗,拿着塔桑的手又往前递了递:“这是别人的心意啊,怎么能随便丢了?”
“如果你不想要,也该好好说清楚再还回去。”
我没吭声,推就下还是把手链接过来重新戴上。
这时帐外的歌声响起了,听不懂的异域歌谣像在催促,也像某种仪式感的告别。
我朝他说声谢谢,扭头准备从进来的地方钻出去。
男人还坐在轮椅上,等我钻出半个脑袋时才慢一拍地反应过来:
“对了!我叫拓跋朗,清风朗月的朗!”
帐外祭祀进行到高潮部分,整齐的吟唱声浪潮般涌来,伴随歌舞与擂鼓,草原大地像是应和般震颤。
我心里默念洛桑所说的左右左左,奔命似地往前跑,憋着口气一路不停,直到真正出了部族,回头看见一圈一圈的毡房与帐包后才放肆喘息起来。
心脏像是被火烧着、呼吸又急又烈,脉络里的血液也跟着沸腾。
兴许是方才听见的祭祀祝词影响了我,重生十八年来竟无一刻同此时般畅快。
我向北又小跑一段,而后才放松神经哼起歌,嘴角止不住上扬。
哥哥、父亲、娘亲。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恨不得长出双翼即刻往回飞,笑着笑着声音却带上些哭腔,最后走到洛桑为我备好的马匹前才低头落下几滴泪水。
我伸出手臂抹掉泪痕,吸吸鼻子翻身上马。
洛桑准备了两个包裹,一个是他说的干粮、另一个是我之前逃跑时自己准备的,没想到被他记着,还一并送了过来。
包裹里是我用能力提前变出来的各类用品,创伤药、指南针、光源,还有便携睡袋等等。
按他所说,去苍梧山要先向东五十里,再一路向北。
我瞄了瞄手里的指南针,策马启程。
时值夏末,傍晚时草原风吹在身上还算得上凉爽,但甫一入夜,风刮来就只剩阴冷。
大概是为了方便浸泡草汁考虑,洛桑给我准备的衣服不算厚,算上内衬只有两层。
要只是在草原骑行还好,但我一路往北去,气温愈低、风愈凛冽,一到夜晚根本无法赶路,风一吹就冻得人四肢生僵。
这样走了快七日,身后并无追兵,我壮着胆子去赌拓跋屠安还未被可汗放出来,白天穿着洛桑给的衣服骑马赶路,一到夜晚便换上自己准备的棉服休息。
这样又过几日,还是没有状况出现,索性把心一横,白天也穿着棉服赶路。
最后等我踏进落雪之地时,已是十五日过后。
捌拾
草地连着群山雪原,沿途都鲜少有造访过的痕迹,更不用提驿站一类的设施。
所以休息只能靠山洞,喂马只能靠野草。
原本这事是不消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