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宴席摆好,酒肉上桌,我才借着夹菜的由头又跟他说了句话。

“尝尝这个,可好吃了,我最喜欢的菜。”

阮云棠原本要夹的筷子一顿,转而去夹另一盘菜,偏偏不吃我说的那道。

我斜眼瞟他,阮云棠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没听见我说什么,自顾自夹菜、咀嚼,与席间的人不动声色地保持距离感。

我哼唧一声,正打算不管他,却瞧见娘亲和爹爹都朝我使眼色,生怕我忘了刚刚才叮嘱过的话。

无法,我只得又耐着性子凑过去问:“要不要尝尝看?”

父亲也跟着附和:“云棠,尝尝?”

他没吭声,于是我自作主张夹了块烧肉放到他碗里。肉炖得软烂入味,卖相也极佳。

他望着我夹到他碗里的那块肉,顿住了。

片刻后慢慢夹起,不声不响地吃下,既没有给出难吃的评价,也没有露出好吃的表情,像是在解决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爹爹和娘亲看见,慢慢舒了口气。我默默瞧着他的眉眼,知道不是表面上这么回事。

这家伙做做样子而已,心里不知道藏着什么情绪,但总归不是好的。

之后的时间阮云棠没开口,父亲在谈话间也有意避开他,一顿饭吃下来,说的话不超过三句。

我也慢慢琢磨出父亲和娘亲的真正用意,请阮云棠赴宴本就是做做样子,救他一命已是仁至义尽,决不能再把江家搭进去。

父亲是在暗示,暗示他收好獠牙利爪、把野心藏起来。

亲人才刚刚在半月前横死,侩子手偏偏是舍身为自己求得一命的叔父。

恨不全,却也难说的上感激。

我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觉着阮云棠果然还是放声哭出来才好,痛痛快快、毫无顾忌地哭一场。

可他偏偏不是这种人,学不会示弱,也决计不肯落泪。生生将崩溃边缘的泪水收了回去,在内心发酵成股股膨胀的恨意,直到某一天爆发。

杀人诛己,血债血偿。

江容没活到阮云棠复仇那天,我对他要做的事也就一无所知。

能做的只是竭尽所能待他好,祈祷来日杀伐的刀刃不会落在江家头上。

晚宴结束,经过这么一出,我去街边摆摊的兴头被消去大半,神色怏怏的。

江征雪自然看得出,勾起我的小拇指问:“背着我琢磨什么呢?用完晚膳耽误出去玩的时间,不开心了?”

我盯着江征雪看,却不说话,突然很想让他亲我,于是踮着脚往他怀里钻,用脸颊去蹭他的脖颈。

江征雪笑笑,把我抱起来圈进臂弯里:“好久没撒娇,不开心了才想起哥哥,昂?小白眼狼。”

我靠近他心窝处哼唧,没搭话。娘亲也骂我小白眼狼,可我不是,我只是想让在乎的人都幸福。

我拱到江征雪下巴处,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嘴唇,缱绻半天后亲了上去。

江征雪却吓坏了,慌乱用大氅把我裹住,连脑袋也不露出来:“父亲他们还在屋里呢!容儿别”

他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我又重新把他吻住,双手环抱住胸膛,像个小八爪鱼一样四肢都吸附在他身上。

等我亲够了,才抬头看他,眼睛里亮晶晶的:“当着爹爹和娘亲的面又不是没亲过。”

江征雪耳尖和脸颊都染着红晕,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抱着我愣了会儿后才轻声开口。

“现在……不一样了。”

貳拾

等我焉头巴脑赶到灯会现场找到夏蝉替我打点好的摊子时,已经快入夜了。

天色渐晚,街上熙攘的人群热闹非凡,我花了好些力气才挤进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