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放他出狱,却不能官复原职,且要左迁外放。
陆镇同他想法一致,旋即点头应下。
他们父子?除谈论公事外,鲜少会与彼此闲话,然而这次,陆镇临去前,陆渊竟是来到他身前,郑重?其事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待过完元日?,朕会让皇后为?你选妃。丽妃的内侄女,你若只是一时兴起将人弄到手里一回便也?罢了,可若是逼得她与夫君和离,也?该给人一个?名分,虽做不得太子?妃,良娣良媛总是无伤大雅。”
良娣良媛,他是乐意给的,只是奈何她不肯要,大抵是做惯了郡王妃,存了几分傲骨在身,如何肯与人做小。陆镇眸色微沉,对陆渊的话未置一词,行礼告退。
屋外漆黑一片,沈沅槿挑亮烛火,独坐在窗下清点银钱,满满一匣子?的金银铤,皆是她这些年自己开铺子?挣来的钱。
另外一方?匣子?里放着田契、地契、房契等?文书,那是陆昀在大婚日?交给她保管的。
除此以外,他的私库钥匙也?握在她手里,几间铺子?的账册也?在她这处。
沈沅槿将那私库钥匙装进?方?契书的匣子?里,整理出这三年多来的十数本账册叠在一处,而后列了单据一一说明,只待陆昀从大理狱平安回来,一并退还给他。
做完这些,沈沅槿开始收拾妆奁内各种式样的金银玉器,以前随意戴着倒不曾发?觉,竟有大半都是陆昀和陈王妃平日?送与她的。
奁中的鸳鸯戏花纹金梳背和嵌宝花坠水晶项链甚是耀眼夺目,尤其是那金梳上栩栩如生的花纹,让她看了思绪翻涌,仿若回到那个?陆昀外出归来的午后,风风火火地来到她身边,将这把金梳插在她的发?髻中。
还有那水晶项链,她不过偶然间看到哪家贵女戴了一串晶莹剔透的水晶手串,夸了一句,哪曾想他竟当了真,休沐日?不再府上多睡会儿懒觉,一早出门往东市去寻胡商买t?水晶,不知跑了多少地方?才寻到足够的数量,叫人制成这项链送与她当生辰礼。
沈沅槿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犹豫再三,终是只留下这两?样东西,其余的拿另外的匣子?装了。
待她将东西都清点齐整了,外头夜深已深,辞辞楹让人送了热水进?来,沈沅槿洗漱过后,上床去睡,一夜无话。
此后两?日?,沈沅槿通过牙行看了几座宅子?,最终以每年二?十贯的价格赁下一座三进?的院子?。
又三日?,陆昀平安出狱,虽未受刑,亦未流放,到底被冠上失职之罪,圣人降下圣旨,革去其大理寺少卿一职,判左迁江州,任彭泽县令。
调令已下,明年正?月十五过后便要前往千里之外的江州任职。
陆秩恐徐婉玥亲眼见了陆昀从狱里出来的模样心疼,照旧往去官署上值,只叫沈沅槿领了几个?知晓内情的小厮仆妇去接他回府。
陆昀在幽暗的狱里关了数日?,几乎每日?都不曾吃好?睡好?,加之沈沅槿与他和离那日?,又吐过一回血,是以脸上没多少血色,整个?人看上去瘦了能有一圈不止。
大理狱外,晌午的明媚阳光刺得陆昀眼前一黑,本能地眨眼适应,数息后,他的视线逐渐恢复,就见不远处的马车内,一只素白的手掀开车帘,踩着脚踏下车,即便是侧影,陆昀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沅娘。”陆昀立时红了眼眶,迈开大步飞奔向她。
眼前的陆昀蓬头垢面、身形消瘦,早不复当年长街策马、意气风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