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为什么戴着它呢?”
“我犯了大错,被囚住了。”单烽又追问,“怕不怕,我是个恶人,还吃小孩儿。”
“你会带我回家吗?”
单烽道:“你会有新的家。”
“新的家?”他道,“我的家没有了吗?”
单烽尽可能放缓语气,道:“等你长大了,就会去很远的地方安家了。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以后什么都会有。”
“再有一千个,一万个,也不是我的家。”小谢霓忽而很急促地喘了一会儿气,从单烽肩上跃了下去,道:“骗子!”
是小小霓和凶哥哥呀
第二百十三章 月明可望
他明明都看见了。
望楼离得很近,先前还遥不可及的东西,向他低下头来。面前是古旧斑驳的石阶,墙砖也像蒙着亘古而来的月光似的,他毫不迟疑地沿着石阶飞奔上去,连脚下的剧痛也忘了。望楼对面,就是长留巍峨的宫墙,玉簪花窥墙如雪。他看到熟悉的宫人打着灯笼奔走,面露焦急之色,他看见寝宫外的母妃,几乎闻到那衣衫上熟悉的淡雅香气,他的外袍还悬在母亲肘弯里,一切都那么近切,但冥冥中有什么已再不能回来。
那一瞬间,他竟一脚踏空,从望楼跌落了下去。属于长留的云烟扑面而来,分明触手可及,却有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裳,强硬地扯了回去!
为什么回不了家?
单烽将他按进怀里,道:“别看,是望乡台。”
孩子两手抱着他脖子,像刚生出角的小羊那样,用发顶牢牢抵着他,说些断断续续的胡话,让他胸腔里胀得发酸。他从不知道,抱住一个人会是这样艰难的事情,短短一瞬间竟有无数次的动摇,要是谢霓觉得前路幽黑险恶,累了倦了,想停留在这时候,那就停下,他可以永远把这个孩子藏在衣裳里。
但望乡台的风猛烈吹撼着他的嵴背,如漫天滚石隆隆而落。
他能挡住四面八方的风,有些东西却比山势更难挽回。
谢霓的身形不断抽长,每一寸纤细骨骼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仿佛在他怀中鲜血淋漓地破茧。没有闷哼,只有湍急的心跳声,十来岁的谢霓,紧紧抓着他的袖口,仰头从黑发中央看他,好像还没从迷梦中苏醒似的,眼睛里却有了一泓冥顽不灵的黑。
“我能做到的,”谢霓喃喃道,“父王!难道非他不可么?我可以永远不出素衣天观,我可以不眠不休地去学,无论什么样的秘境和试炼我都可以去,我已经胜过了观里很多的师兄弟,不论是术法还是经义,每次大比,我都能夺得头筹,可到底还差了什么?父王,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展平眉头的时候?”
视线中,依旧是灵籁台上如银的月色,纷纷絮花舞精魄,永远追逐着长风,永无停歇的时候。
少年时,只有每年灯影法会前,父王才会从百忙中抽身,夜访素衣天观。父子二人难得一见,寥寥数语后,他抱着琴,随着父王上灵籁台。
长留上一代的孪生兄弟,身形相仿,路途却渐殊了。一人穿墨蓝冕服,镇守庙堂已久,眉梢鬓角渐生银丝,一人松松散散披着象征素衣天观观主的银白鹤羽道袍,闲摇一柄折扇,始终是翩翩青年,飘渺于月色中。
论道,父王自然是赢不过师尊的,可对弈时,师尊却十步一错,全无所谓章法,动辄悄悄吹飞几枚。想来世人从未见过长留王和素衣观主的这一面,那是唯有至亲面前才会展露出的自在轻快。所谓手足骨肉,生来就是彼此的柱石。
要是能一直如此,就好了,而不是被一道恶虹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