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虐,却千百倍地甚于往昔。
雹师道:“早想请谢城主来小铺坐坐。当初要不是姓单的,我盘里已多了一道珍馐了。”
谢泓衣只淡淡道:“城头风冷么?”
雹师被戳中了痛脚,眼角肌肉猛一抽动。正如谢霓忘不了素衣天观之仇,他也忘不了,眼前这双素白纤长的手,是如何驭使风刃,将他的残躯活活撑裂成人皮大旗的,开膛破肚之耻,风吹雨打之恨。时隔二十年,必有一场血战!
哐当一声,剥皮刀杵在地上。
屋后,雪牧童扑在窗沿,摆弄着腰间的畜生道,笑嘻嘻地:“大哥哥,城里都要饿死了呢,我送来的小猪好不好吃呀?你要走了么?”
一长一短两道身影,锁死了谢泓衣的退路,屋内飞快蔓延起层层白霜。
这大概是当世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两号雪练人物了。
谢泓衣并不会被他们暴露出的恶劣性格所迷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雪练是什么样的东西,傀儡罢了,那些戏谑、暴虐、天真、阴邪、善妒……一切属于生人的特质,都将在雪练功法发动的瞬间被抹去,化作一片空洞漠然。谁要是信了那张人皮,在对战中以此寻找他们的弱点,便会落得比死更凄惨的下场。
谢泓衣连余光也不曾施与,只向屋门走去。碧灵囚在青娘壳子里,几乎被强行拖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他每走近一步,雹师眼里的凶光便更甚一分,待嗅见他身上幽幽的气息时,更是吞了一口唾沫,齿间传来血肉的黏响。
说时迟,那时快,青娘竟将眼珠一翻,利齿暴长。这女子皮囊轻如风中枯叶,瞬息扑至,利齿腥风过处,就要咬住雹师臂膀。雹师倒是惊了一惊,他食人无数,倒是头一次碰上敢啖他血肉的当真可笑,一具腐尸而已,速度再快,又岂是雹师的对手?但见刀光一闪,青娘惨嘶一声,轰然撞向门户。
那剥皮刀上萦绕无尽生灵怨气,本该将她一刀腰斩,可谢泓衣袖影已至,斩断刀锋,震退雹师,又回身舒袖,袖底三指并扫,屋门应声迸裂。这一串动作皆如行云流水,青娘毫不迟疑地奔出门去,正迎上那团残缺不堪的血肉怪物,哀嚎一声,将它死死搂在怀中。
怪物已被雹师生生啃食了大半,却凑出两只血肉模糊的小手来,用力挣开青娘的怀抱它身上还萦绕着曾将它千刀万剐的刀意,皆倾泻在青娘身上,青娘很快就遍身是血,却死不肯放。
倒是她体内的碧灵尖叫道:“什么鬼东西,脸!伤着脸了”
青娘一偏头,咬断舌头,吐了出去。它的尖叫戛然而止。
谢泓衣道:“包小林,那把刀断了。”
他远远掷去一物,正是雹师那截刀尖。血肉怪物浑身剧震,爆发出待宰羊羔般凄厉的嚎叫,青娘血泪如泉,滴滴溅在它身上后,它仿佛终于寻回了一丝理智。
“刀……刀,刀断了……娘!”
包小林周身的刀风终于消散了。被雹师宰杀的剧痛还残留在他神魂深处,久病后渐渐怪异的母亲,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父亲,家中诡异的血腥气,随处可见的香炉和香灰,母食子的符咒……变作父亲的怪物扯着他头皮,将他从窗边提起,替母亲抓的药材散了满地……
“你就管不住嘴吧,”那个女人对镜梳着头,用他母亲一贯的温柔口吻道,“皮别剥坏了,雪牧童还得披。”
“啊啊啊啊啊啊!”
血肉怪物的身躯中,渐渐浮出包小林淡白色的神魂来。在母亲的怀里,执念飞快消散,他被一股极强的吸引力所攫取着,双足离地,就要往天上悲泉腾飞而去,却叫道:“息宁寺……香炉……别去……母食子……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