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说得既轻且快,仿佛唯恐惊扰了什么。与此同时,那穿街过巷的风声戛然而止,满树垂丝如雨,一眼望去宾客满座,皆笼在腥冷的红雾中。

不对,城门呢?

那一道巍峨的城门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了。红雾深处,唯有一停小轿,隐着近百道剪影,一眼望不到头。影子或弓身作抬轿状,或仰天如吹号,皆纹丝不动。

云明惊骇莫名,双目霎时间腾起一股云气,不停搜寻城门所在,却正撞上那些轿夫的脸孔只见人人头戴红绸蝙蝠纹小帽,双颊猩红,咧嘴而笑,无处不吉利,无处不阴寒。再细看去,这些人竟彼此手足相连,像是由同一刀喜纸剪出的数联窗花。

“那是什么?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簪花修士奋力转动眼珠,急急反问道:“他们?你看见迎亲队了?”

话音刚落,影子便突兀地动了,那些相连的手足哗啦啦翻涌起来,锣鼓骤合,唢呐齐鸣。

吱呀吱呀吱吱咯咯哐当哐当!

鼓乐声极尽喧闹,却异常短促,根本难成曲调,反而像是鸟兽的嘶鸣。

鼓点每一顿挫,那些人影便耸动着,足尖连着脚踵,以一种近乎夸张的步幅,高高抬腿,轻轻点地,一步步挨近。

“吉时已到请魍京娘子出阁”

似乎被这一声呼唤所激,高楼上的梳头歌骤然变调,伴随着一连串翻箱倒柜声,似乎在急躁地寻找什么。

“梳妆既罢,收拾妆奁……缺了笄一支钗一股珰一枚钏一轮。”

“何处去了,何处去了,竟使佳偶离散,生拆鸳侣!”

“……不得圆满,娘子眼如镜,不知向何处寻觅,睁睁阖阖此恨难平,双目鳏鳏怨见天明!”

那声音到后来越发怨毒凄厉,如赌咒一般,令人不敢细听,却头一回暴露出了声音的源头。

单烽循声望去,果然有高楼当月,门窗紧闭,唯有糊窗的明纸透出一点儿凄恻的红光。

一道影子盈在窗上,也幽幽地垂首。

这位魍京娘子通身凤冠霞帔,披帛缭乱绕臂,纤细十指间亦缠绕着许多似丝非丝的东西。单看形貌,飘渺秾艳,竟似潮湿壁画上拓下的,令人根本无从逼视。

只除了那阴鸷的目光,顶在窗纸上,仿佛有刀锋在其后转侧,留下两孔胭脂血痕。

留步,影子!

你还要说什么?

我一见你的影子,便知是个难得的美人。

你这一双眼睛,也该剜出来擦上一擦。你见过我么?知道我有几只眼睛,几道眉毛,也敢说轻狂话?

皮相易改,美人照影,一见不忘!

那几句话在耳畔莫名响起,竟如隔世一般。单烽瞳孔一缩,背后的双镜刀齐齐脱鞘,刀鸣之凌厉,几乎将方寸间的空气绞碎成了齑粉!

“单前辈,你怎么了!”

影子如有所感,竟作势推窗,合身一扑只听哐当一声,木窗洞开,哪还有半点儿人影,唯有夜风在猩红帐幔间呼啸!

“雪中影,你还敢跑?”1394.9.4.63.1还.有.硬菜

“十年不见,怎么,魉京娘子,宴请全城,却不请故人喝上一杯喜酒么?”

几乎就影子推窗的同一瞬间,城中树影齐齐摇荡,宾客仿佛得了无形的指令,立时撕扯起了树上的红线。

红线皆如灵蛇一般,沾肤游走,顺着手臂飞快绞缠,众宾客显然熟谙对应之法,各驭法诀,死死捏定线头,向怀中作势缠绕,不多时便汗出如浆,显然极耗元神。

“恭请媒妁,斟酌两姓之好,为我说合佳偶。”

“我有玉如意一双,愿以红线相牵,成就姻缘!”

“恭请媒妁,为我怀中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