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三郎笑道:“我不管。”

祂猴爪中紧握着一把鲜红火绒,已抿开如小扇一般了,犹嫌不足。白术原以为祂也有服食火绒的瘾症,不料却攒着不动,不由脱口道:“三公子既然不服用,要这许多火绒何用?”

他话说到一半,惊觉自己竟敢插手仙家之事,慌忙闭了嘴。

神像的唇角深深一弯,有些腼腆似的,却因獠牙外露之故,透出难言的妖邪气来。

“我要为他……好好地织一身衣裳。”

火绒为衣?

白术呆了一呆。他这些日子百般搜寻火绒的下落,自然清楚其用途。火绒之所以成为禁物,乃因它服食起来极易成瘾,损毁道心不说,还极易因癫狂错乱而酿成血案,于修者有百害而无一利。相较而言,火绒衣便实在是鸡肋了,仅能令人遍体燥热,如坠火网。药宗销尽天下幻火花之后,一袭火绒衣,必能跻身天底下最无用的奇珍异宝之首,仙家的志趣,果真难以捉摸。

猴三郎幽幽道:“今夜寻不到火绒,你便再也见不着这座庙了。”

白术一骨碌儿爬起来,向庙外奔去:“我这就去找,采珠人……我去找采珠人!”

等这好使唤的香客跑没了踪影,猴三郎的神像再度喀嚓作响,很快又裂纹丛生。

金多宝对太初秘境的了解远远凌驾在当世阵修之上,眼下虽被他设计陷在秘境里,却未必能拖住多久。而他的陶偶分身则在那一战中损毁殆尽,还得多网罗些信众,修补神像的同时,不断炮制新的陶土傀儡才是。

看来这阵子只能以真身行动了。

猴三郎眼珠转动,神像霎时间灵性尽失,面目上生出青苔,连着小庙也隐在墙隙中。

神魂归位!

铜镜倒影中,薛云睁开双眼。

他一手抓着镜座,仿佛忍受着难言的痒意般,用力抓挠自己的脖颈,指甲刮出道道血痕。痒,太痒了,被迫习惯了畜生皮囊后,这袭人皮反倒像是血淋淋的累赘了,真想扯开来看看,底下是不是还有生了蛆的疮疤。

他本能地伏低嵴背,铜镜只映出两只眼睛,满捧冰下毒火,在眼眶深处幽幽燃烧。

这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卑鄙下贱,谢泓衣说他沐猴而冠,看见的想必就是这一幅影子,到底是习气难洗脱。

“恶心……想吐么?”一想到谢泓衣神情中冰冷的厌恶,他便笑倒在桌上,借着桌角去磨蹭肩胛骨,“被一只毛畜生骑,连挣开的力气也没有……长留的太子啊,你也有今日……不,是昨日,可惜,可惜!我做不回人了,你也休想回去当年!”

他一颗心砰砰地急跳起来。

他被单烽封了真火,固然有蓄意混进影游城的用意在里头,但以修者脆弱的血肉之躯,彻底暴露在危险中,却让他感到久违的刺激感,仿佛皮肤被活活剥去,鲜红血肉尽数暴露在外,一切的感知皆如此敏锐,连着七情六欲都炽盛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他忽地喝问道,想起什么似的,急急取出一只漆黑酒壶摆在镜台前,那里头一片寂静,薛云双手捧住了,趴在它跟前,脸上泛起一道梨涡隐隐的甜笑来。

“送你的那一缕火绒,缝在亵衣里,舒服么?”薛云道,“我知道你喜欢,毕竟做了那么久火灵根的炉鼎,骨头都化了吧?可你竟敢让他碰你,说话!”

猢狲脸说翻就翻,他脸色一阴,双手用力,酒壶中那道昏睡的残影顿时被催动,它尚未受过炼影术淬炼,稚嫩如幼儿一般,顿时受壶壁所布的法阵所伤,铛的一声响!

番外一?长留往事

羲和历,煌天四十年。

旧历的最后一天,外界鲜少有人知道,一场被后世称为雪害的大雪,已在长留悄然降临。往常萦绕长留宫的风息大阵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