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烽深觉莫名,刚一眼扫过去,几个女子便各自噤了声,装作眼观鼻鼻观心地拜佛。

小沙娘更大胆些,仍旧笑着说:“郎君要讨娘子欢心,无非是多笑笑的事。”

单烽道:“他自己就不爱笑。”

小沙娘道:“那郎君不爱看他笑吗?”

单烽破天荒地被问倒了,心驰意动了一瞬,又听她打抱不平道:“男子不露声色是更有威仪些,但放在夫妇间难免吃亏,谢城主那样好的人,听说被个轻浮浪荡子败坏了婚事,无非是能甜言蜜语些,你说可恨不可恨!”

“他凭本事抢的亲。”单烽道,“这半天工夫,都传成什么样了?”

小沙娘自己说得兴起,怀里的小沙却不安分起来,探出半边身子去抓香炉边的彩绳,她慌忙兜了一把,鼻端恰涌入一股恶臭,连无火香都压盖不过,像是从香炉底下传来的?

“什么味道?”

话音未落,只听啪嗒一声响,一大滩滴血的猩红肉块从香炉底下弹射而出,半空中不断拉长,直到化作一张足有半人宽的血肉毡毯,向母子二人扑来。浓烈的腐臭中,她甚至能看到上头密密交织的鲜红肉糜,如活物一般翻涌,毡毯中央不时深深凹陷又拱起,活像是要一口吞下什么。

更令人惊骇的是,它所笼罩之处,地面应声崩开数十道深阔的口子,纵横交错,如被看不见的刀斧噼砍一般,她几乎感受到了袭来的剧痛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不行,她不能躲!

小沙才刚足月,还没向城主赊过恩典,不通形影互换术,哪里能挨得过这怪物的扑击。哪怕她的影子已剧烈摇荡着,要将她拖往地下,她依旧紧咬牙关,在那一瞬间拧转了本能,用单薄的身体死死搂住小沙,不露半点儿空隙。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斜刺里冲出,竟一把抓过数百斤重的铜鼎香炉,轰地一声,将血肉毡毯迎头拍进了地里。四条鼎足更是直插至底,又结结实实地一碾,霎时间血肉暴溅了数尺之高。

单烽单手抓着鼎耳,自然被血泥溅了一身,他自己丝毫不觉此举残暴,只是单手按鼎,感受着鼎腹底下传来的剧烈冲撞。刀剑噼砍声穿透了厚重的铜鼎,声势密集如暴雨,力气之巨,就连附近的土层都如巨蟒般拱起翻转,他的五指却纹丝不动。

噼砍声终于消散了。

单烽抓着铜鼎,抽出它被染成鲜红的四脚,抛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