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风道:“他们只能干些没脑子的粗活,领队多劳。剩下的便都是你的了,虽未必要出手,但记牢八个字,小心细致,事无巨细!”
单烽:“……这不是谢泓衣的手笔吧?照他的性子,人别死在眼前就行了,他会管这个?”
惠风脸色一垮:“少议论城主!”
单烽:“你就说他管不管偷鸡摸狗吧?”
这话怎么回都是冒犯。
惠风暗骂他可厌,明面上却叹一口气,循循善诱道:“我们城主治下如何,你就看这条街。”
此时晌午已过,虽依旧是灰蒙蒙的雪天,却已是一日中最朗亮的时候了。城主府前一道横贯东西的主街,青砖如洗,给人以空旷、冷淡、素洁之感,却残留着许多淡淡的车辙印,都是宽辐巨毂的大车留下的,依稀透出旧日人马喧嚣。
说新不新,说旧不旧,气派也是有的,却跟古画似的,隔了一层萧条灰败的蒙尘。别说和人声鼎沸的羲和舫比了,就是雪害以来那些门户紧闭的城池,也少有这么沉闷的。成天对着这样的景象,也难怪谢泓衣总是神情恹恹。
惠风道:“前几年,影游城初建的时候,这地方可是很冷落的,而如今在城主治下……”
单烽咀嚼了一下冷落的意思,再一看空空荡荡的主街,请教道:“人没了?”
惠风涨红脸道:“那不是人么!”
是有人,还是熟人。
小茶棚晃入眼中,棚挑一担雪,棚下一茶伯。老头子还是铜茶壶似的,刁着嘴,叉着腰,那目光才刚扫到单烽面上,舆图上就砰地跳出一个斗大的冤来,唾沫横飞地弹动着。
单烽:“……嘶,老爷子骂人挺疼。”
惠风侧耳向卷轴听了一会儿:“谁骂你了?有人……偷茶未遂?茶伯可是城里的老人,比我来得还早,连城主都爱喝他的茶,谁这么胆大包天!新来的,速速去办!”
单烽盯着茶伯。
惠风以为他怯战,道:“去啊。我们巡街卫的规矩,头三件差办不下来的,便卷铺盖滚蛋,连城主府的门都别想挨着”
居然还划下道来了。
单烽大步逼近,老头子怒目而视,脑门子上的怨气都快把茶壶盖儿顶开了,只拿一根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单烽。
惠风道:“慢着,可不许殴打布衣!”
单烽一手抓着茶棚围栏,俯身到老头子面前,道:“你告我?那杯茶我才啃了一窟窿,吐出来给你?”
茶伯瞪着他,指了指空空荡荡的茶缸。
单烽莫名其妙道:“这可不是我喝的。”
老头子又拿抹布砰砰地敲桌子。
惠风看戏似的催促道:“他是让你去取茶!”
他对单烽的脾性已摸出几分门道来了,趁二人对峙的工夫,背转过身,向府里偷偷发了道传讯符弟兄们,妥了,姓单的决计留不下来。我赶了人走,晚上怎么酬谢我?说好的派人顶我的岗……
他固然没挨过单烽的揍,可同为影傀儡,哪能不彼此通气?单烽出言挑衅,冒犯城主的恶行恶迹早就传遍了,要动手脚赶人,巡街卫的差使再合适不过。
他刚刚飞快地遣散了影傀儡们,就是要把最刁的差使摆在单烽跟前。
姓单的其人脾气暴躁,就得挑最鸡毛蒜皮的小事,激其心火,费其口舌,劳其体肤,使其火冒三丈继而爆发
论起巡街卫们最避之不及的差使……舍茶伯其谁?
茶伯本人寸步离不得茶棚,对泡茶水的要求却极是刁钻,得到顺风东街引泉巷的一眼千年玉髓泉里去取。那泉水足有九九八十一层,每一层皆有金石之坚,拿天工凿都钻不透。等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老头子那口味瞬息万变,取泉的手脚稍有轻重,多凿或少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