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扣在地面上,就渗出无数黑红的血。
让我……化身血泥,再从……尸海中而来!
单烽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在弦声之中。
不是琴弦,而是弓。
铮然一响,虎咆龙吟夜渊中。
单烽本来也不会弹琴,那只是是张弓时杀气震荡出的余音。按箭不发,任由它发出满弦时暴涨的吱嘎声,不知在等待什么,或者只是一种震慑猎物的残酷手段。
“九箭之内,离开此地。”
长箭离弦,呼啸而出!
烽火坠地,沧海横流。
极其粗暴、蛮横的一箭,几乎连弓弦都被生生扯断。单烽只将身后长刀斜贯于地,低头调弓。那同样是一道极其熟悉的背影,烙印在火海深处,宽肩而蜂腰,烧不化的铁石。
或许后来谢霓冥冥中的执念便来源于此。
百步之外。
一箭之地。
无增无减,无亲与疏。
这是他二人对彼此最安全的距离。
这一箭过后,到处都是宫宇倒坍的巨响,女子惊惶的哭泣声先出,向四处奔逃去。接着才是更多仓皇的黑影,雷霆一至,蛇虫毕出。
单烽道:“跑得真快,都散尽了?站住,留给你们的时间,是第九箭。”
旁若无人的调弓搭弦。
单烽又道:“天女,你也会流泪么?”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窗,短暂地停留在他身上。
谢霓从前便不会哭,更何况化为血泉的双目,已流不出半点儿眼泪。
“原来是融化的丹砂啊。”但他说,“到烽火熄灭前,我陪着你。”
第二箭。
不改蛮暴本色,挡路者凌空迸作血雨,高台金殿解为飞沙,滚滚狼烟难逐虎狼,俱向东流。
单烽在这时候哼了几句歌。
粗犷难听,像是百战之后从硝石中升起的战歌。
但它们撕扯着谢霓几度涣散的神智,像一只滚烫的手,将他死死抟握成人形,让他不再如烟般飞散去。他终于听出那是怨春凋,曾经街头巷尾飞絮般的小曲,在长留灭国的那一天,纵声长笑着盘旋。
……
听到了,不能忘。
谢霓将手按在窗框上,依旧是淋漓的血影,隐约可见融化的白骨。
那些被射落的烽火还没灭尽,蒸腾的热烟,让他浑身上下无处不在沸腾。痛、恨、生、杀,把百毒千苦尝遍。
奇异的力量,仿佛有毁天灭地之能,面前囚困他的石墙薄得像纸可这力量又仿佛摇摇欲坠,下一秒就会四散开去,他的神智也随之忽明忽灭,想尖叫嘶吼,又想放声而歌。
他已能破墙而出,却又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等来了。
最后一箭,满弦,箭镞直直指向他的眉心。
单烽说:“我送你。”
摧枯拉朽之箭,就连弓弦都已崩断,几乎全凭指力掷出,最后一座烽火台轰然坠地,伴随着天女朱砂赭石四散,她姝丽眉睫,曼妙身形,指上香花,一切色识,皆化作漫天纷飞的白骨残片
单烽转身去时,血影破壁而出。
熔影煅骨。
烽火为炉无日月。
一宵血雨……解残虹!
浑浑噩噩,唯有一腔杀意。
挡路者死,照面者死,经年毒火,一宵血洗宫城。它们的身体像蜡烛一样柔软,它们的血液比蜡泪更粘稠,就这么穿行而过,直到力量和神智在肆无忌惮的宣泄里排空,他开始觉得脚下所踏的血泥太冷。
那道身影就在他前方,手提长刀,跋山涉水。
百步之内。
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