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烬亭道:“是你在跟踪我。”
金多宝恼羞成怒:“我这不是怕你斩后奏么?无焰这可怜孩子,落进单烽手里,这得吃多大的苦头,你再把人给我弄死了,我才几个徒弟?”
他还是有那么点儿心虚,加之这也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雪鬼乌泱泱地泅渡而来,在燕烬亭真火的余威下爆裂,断臂残肢堆积如京观,又层层化为飞雪,剩下的却更是蜂拥而前。雪牧童的目光转瞬便至,这玩意儿在雪练里也是一等一的难缠,一架打完不知赶不赶得及给爱徒上一炷香……如此思虑下,到底是手诀一转,凭空抓住燕烬亭外裳,扯进了阵中。
又一轮雪鬼破冰而出,却扑了个空,只发出凄厉的嚎叫声阵法流转,茫茫飞雪中回旋着一叶孤舟,以极为微妙圆融的平衡藏于风势雪势中,不露半点行藏。
放燕烬亭入阵后,金多宝脸上便热汗直流,全无方才烤肉时的从容了。
“真是出门活见鬼,”金多宝道,“燕紫薇,阵里不是白待的,往后我徒弟的事,你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燕烬亭冷不丁道:“薛云是你儿子么?”
“什么玩意儿?”金多宝怒道,“都说了是因果, 我年轻时候犯了一个错,让他流落凡间……不是,你什么眼神,舫里的风言风语怎么连你也信?”
燕烬亭神情依旧冰寒酷烈,若非熟悉之人,绝对看不出他目光中微妙的心满意足。
糟了,大意了。
金多宝向来把他当不谙世事的哑巴,此时却有种不妙的预感,总觉舫中传言会更上一层楼,又不能逼这哑巴赌咒发誓地闭嘴,百爪挠心下,憋出了一声冷笑。
“你就这么跑了?你身上背的可是火狱紫薇的树杈子,这都不敢一怒拔剑?”
燕烬亭道:“为什么要拔剑?”
“那你放什么火树银花?”
燕烬亭道:“这地方有火油。”
怪不得,这回答堵得金多宝一时无话可说。火油这玩意儿来历古怪,火灵根的修者多多少少听过一耳朵,某时某地,地底冒出赤红油脂,一旦以真火点燃则凶暴异常,方圆数里皆为焦炭,昼夜不熄,油尽方止,其中精粹者,威力甚至不下于大能自焚丹鼎。只是这玩意儿烧起来不分敌我,也没什么人敢贸然去碰。
雪害最盛的那几年,羲和受丹鼎所制,被围猎得极为凄惨,便有人从典籍里翻出了火油的记载,要是能点燃此物,源源不断地引雪鬼前去赴死,必能夺得喘息甚至翻盘的机会。
火灵根的修士一度因此振奋,舫主亦没少派人冒险出去探寻。可上苍偏偏绝人之路,和那一夜降世的雪害一样,曾经散见于典籍的火油,也像是在一夜之间踪影全无,百般搜寻不见,偶尔有小队传回发现火油的消息,却无一人生还。
那只冥冥中颠覆天下的巨手又攥紧了,所夺取的正是这最后的一线生机,何其残酷,何其不公!
而眼下,在白云河谷中,居然出现了火油的踪迹?
金多宝道:“传信给舫主没有?”
燕烬亭道:“他知道。”
金多宝又反应过来,捶胸顿足道:“统共这么点火油,源头都没挖出来,你这就烧了?”
燕烬亭摇头道:“没用的。”
“怎么就没用了?”金多宝道,“哪怕量少了点儿,我偷摸过去挖出来,做点法器也好啊。”
“在你跟上我之前,雪牧童已在白云河谷一带出没多时了,修建了几座祭坛。”
金多宝嗤之以鼻:“累死他算了!又要造琉璃世界阵?不对啊,这地方荒无人烟的,费那老鼻子的劲儿,还不如修在我们舫边呢。”
他对阵法极为敏锐,本能地意识到不对,脑中掠过金元贝碎裂的小还神镜,颊上的白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