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吐吐舌头,指着头上的茉莉花帽道:“霜绸娘子,花儿都没冻蔫呢,我可一刻都没耽搁。运丝的,快卸货吧。”

他这么一催,霜绸娘子的目光便刷地扫向了单烽。

她看人不看脸,只在襟口和衣角一扫:“刚进城,杏花姑姑就让你来运丝?”

单烽道:“顺道而已,想向霜绸娘子讨个方便。”

他扯开避尘网,抱出一团明光丝来,动作不可谓不轻柔,霜绸娘子抱臂道:“不用进门,放地上。”

单烽挑眉,问小童:“就这样?这便好了?”

小童却噌地窜了起来,连着奔出数步:“别问我,我不知道!”

“拿算筹来!”霜绸娘子拿足尖将明光丝一踢,立时有绣娘捧了只绢袋来,里头的算筹如活物般,一支接一支腾到了半空,哗哗地盘算起来。

“明光丝,一两是五千灵铢,八两算作四万灵铢。用的是品相极佳的珠母茧,得升到四万八千灵铢,城主有一身烟云绡的罩衫,用来镶边正合宜。你听清楚了,还有什么要算的?”

单烽道:“我就是个运货的,这样的高价,自然没有二话。我想顺带问问娘子,贵地可有夔纹铜与秘银砂?若没有,稍逊一等的也成。”

“稍逊一等?”霜绸娘子双眉倒竖,“我这儿梁上悬的,地上铺的,哪一样不是奇珍,就你提的那些东西,织机上随处可见……”

她想起什么,向门里回头。

几个绣娘忙揽住她手臂,连哄带劝道:“叶姐姐,别看了,别看了,省得又伤心生气!”

也难怪她气恨到了这份上,天衣坊里正是一片狼藉。

这一眼望去,只见院子里残缎纷飞,那些轻盈的丝绒被风一吹,盘旋着不肯坠地,绣娘们脚步匆匆,只得拿扇子去扑。地上更是烂锦逶迤,倒翻着十来架织机,竟找不出能落脚的地方,说是遭了贼害也不为过。

叶霜绸用力捂住了心口,跌坐在院中秋千架上。

仙子们涌到她身边,顺气的顺气,掐脉的掐脉,扇风的扇风,你一言我一语地骂道:“都怪那小子,失魂落魄的,去哪儿不好,非冲进绣坊里发疯。”

“叶姐姐,别气了,他扯坏了那么多曦光锦,身上勾了丝,跑不远的,等捉住他再算账。”

“羲和舫的男子,就是粗鲁!难怪城主禁火,果然有他的道理。”

单烽早年除魔时行事粗暴,磋磨弟子时更如活阎王一般,已被各路敌友骂得刀枪不入了,此时只是事不关己地应和道:“岂有此理!”

叶霜绸按着额头,忽而从眼皮底下掠了他一眼,叹息道:“好了,别劝我了。我也没发什么火,单只是愁,那羲和弟子就一身破破烂烂的金翎衣,就是抓住了也赔不起。可怜殿下身子骨总不见好,寻常丝缎都消受不起,如今更是连身称心的衣裳也没有了。”

单烽心道谢泓衣那样子,就是身中了瘟毒,手刃上几尊尸位神也不在话下,怎么在她口中就弱不胜衣起来了。

谁知叶霜绸说到伤心处,双手抓着秋千藤,珠泪滚滚而下。单烽生平最怕人垂泪羲和舫里盛传眼泪乃是五情之浊,容易玷污心火,于修行大有妨碍他真火虽熄,仍退了一步,旋即顿住了。

倒不是心有不忍,只是他的目光恰撞见一幅翻倒的绣棚,绢布脏污,上头插的银针却寒光湛湛。

再一扫,镇布用的夔纹铜卧兔亦倒插在秋千架下,被叶霜绸以绣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踢着。

夔纹铜,秘银砂。还当真是满地都是!

单烽道:“叶仙子不必伤怀,年轻弟子或许穷酸,但说不准有个金光闪闪的师尊,有事师尊服其劳,也是应当。”

她破涕为笑:“我想也是,羲和这样的名门正宗,就是师父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