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黎云住院的时候,老六每天都憨憨的守在他的病床边,他输液的时候老六就死死地盯着吊瓶,精准的在一滴药都不浪费的情况下又保证护士能卡点过来换液体。

“我都能下床了,你也别请假了,请多了把你开了,别人也未必还卖我以前的面子给你一份工作。”会所的活儿是柏黎云还风光的时候给老六找的,现在连他自己都是舔着脸去求的,这一受伤经理支支吾吾半天,柏黎云也不愿意难为别人,只豪气地说上了五天班的钱记得结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就是只蚂蚁都能踩到柏黎云的头上。

老六殷红的双眼里全是血丝,见柏黎云起身就赶忙去拿液体,殷勤地问:“是上厕所吗?”

柏黎云是真不习惯,扶着鸟的时候旁边还有个跟哨岗一样的,看着你一滴不剩了就给你递上洗手液。他头几天是没得办法,今天恢复的精神尚佳,夺了老六手里的输液瓶,说:“你能不能别把我伺候的跟你爹似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柏黎云了……”

老六还没说话,厕所的门被人一脚踢开,沈燕青站在门边上脸色阴郁,看着柏黎云刚拉了一半的裤子拉链,阴阳怪气的说了句:“你也知道你不是以前的柏黎云了,怎么上个厕所还得让人伺候。”

老六听不惯有人对柏黎云这样的语调,蛮牛一样的冲上去就想用肩膀把沈燕青撞开,却被柏黎云一把拉住手腕,低声喝道:“老六,别冲动。”

沈燕青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从斜挎包里掏出一叠订好的合同,扔到了厕所的地上,喝声道:“两千多万的债我给你还上了,伤好了就赶紧出院,学学怎么在床上伺候你的金主爸爸。”

地上的水渍晕开了合同上的字迹,“沈燕青”三个字变得模糊不清,柏黎云举着吊瓶艰难的蹲下身子,挤压到的脏器让他疼得倒抽了一口气。他低头的姿势让沈燕青心里舒坦了几分,但这舒服没过多久,就被输液瓶里倒流的血给压下去了。

老六惊呼一声冲过来,液体举高以后那一串血珠又滚回柏黎云的体内,冲动的莽汉再也按奈不住,冲着沈燕青大喊:“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云哥对人那么好,你这叫恩将仇报!”

沈燕青有些晃神,回忆没来由的往脑子里钻,走马观花似的过了很多张片段,最后嘲弄的笑笑说:“对啊,云哥对每个小情人都那么好,怎么现在帮他还债的时候就找不见人。”

柏黎云听了这话原本想辩驳,又觉得沈燕青大概也不在乎,当初他和沈燕青在一块儿就是图小孩长得水灵,威逼利诱都使上了才得手。沈燕青大抵是恨毒了他,才会在出狱六年后还放不下报复柏黎云的念头。

他把合同捡起来,每个字认认真真地看了两遍,最后看着那团已经被水晕开的墨汁,竟想到了沈燕青六年前那双黑夜中挂着皓星似的眼眸。

“这钱我想办法还你。”他把合同递到沈燕青的手上,见他迟迟不接,索性直接拉开他的包塞了进去。“不过你得给我点时间,我……”

“两千多万,你拿什么还,你是去F毒还是走、私啊!”沈燕青的嗓音清冷,不带情绪说话时总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这你不用管。”柏黎云侧过身子越过沈燕青走了出去,老六恍然大悟的跟上,只留下沈燕青一个人还倚在门框发呆。

“柏黎云。”沉默了许久的沈燕青轻喊了一声,病床上的人拿着手机翻着通讯录,没听到他的这声轻唤。

“柏黎云!”沈燕青又喊了一句,仿佛光是喊他的名字就能给他勇气。

“啊?”柏黎云侧过头,看了一眼沈燕青,应付了一声后又低头翻手机。“等等啊,我打几个电话。”

沈燕青突然快步冲上来,抓着他的手机往墙上狠狠一砸,老式的手机碎成了几块,他露出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