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堤坝上坐下。幽幽的潮水翻涌起伏,仿佛藏匿某只怪物,在黑暗的海水深处吞吐呼吸。

他想,从方青宜见到十四岁的他起,一直到三年后的现在,看待他的目光大概始终没有变过:一个意气用事的小孩。

的确,方青宜比他大十岁。可二十七岁的方青宜,并未察觉到一个十七岁少年内心世界的暗面。

天际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大雨自夜空哗然倾泻,雨滴重重坠入海面,少年清俊的眉目隐没在浓重模糊的水雾里。

闻驭很早就醒来了。

更准确的说,是他根本没有睡。

他凌晨一点到家,躺在床上已接近两点。黑夜里时间的流逝发出窸窣声响,爬过他的耳膜,直到晨光穿透窗户,照进冰冷寂静的房间。

闻驭沉默起身。

洗漱完,时间还很早。他推开柜门,将叠得整齐的被套取出来,铺在床上,疲惫地倒了下去,鼻梁埋在质地柔软的布料里,仔仔细细地嗅着。

这是方青宜的被子。

方青宜用物长情,这床浅色植物满印的被套,他用了好多年。即使清洗晾晒、收进柜里,拿出来时,依然能闻到方青宜本人身上那缕淡淡的清香。

闻驭眷恋地闭上眼睛,让淡香沁满鼻腔。不知何时,他睡着了,一个短促的梦造访他……方青宜躺在他怀中,安静地熟睡,温柔的晨光洒在两人皮肤上,闻驭渗着戾气、被阴影遮蔽的心绪,终于得到安抚。他害怕再次失去,下意识搂紧怀中之人。方青宜似有所感地哼了声,在日光里睁开眼睛,看见闻驭,嘴角勾了起来,还有些朦胧的眼睛里,漫开明澈、洁净的笑意……

闻驭浑身一冷,醒了过来。旁边的手机发出急促的震动,八点半了。

给他打电话是负责离婚诉讼的律师。律师在汽车里等待许久,见超过约定时间,闻驭迟迟不从家里出来,只得拨通闻驭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