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进修的学制是一年。不过上礼拜,一名他很尊重的法学教授给他发邮件,热情邀请他参加一个课题研究。如果他同意,就得在欧洲继续待下去。原本时日长短、待在哪里,对方青宜来说没有太大区别。可闻驭现在总这样飞来飞去,本不多的休息时间都耗费在赶路上,他便不由得开始考虑,要不要继续在D国家待下去了。
方青宜点开邮件又退出,反复了好几次。时间在走神里流逝得格外快。等到他要出门上课了,那封邮件依然静静躺在草稿箱,既没有敲下同意,也没有给予回绝。
闻驭的飞机落地后,发了一张机场的照片给方青宜。他不会说自己到K市的话,总是用一张手机拍摄的照片替代。方青宜看见照片,就知他平安抵达了。
之后两周,闻驭忙于处理出问题的项目,一直没顾上再找方青宜,但他每天早上都会拍张清晨的天空发过来。方青宜没有闻驭那种一年到头坚持不懈晨跑的习惯。从夜到昼,云层里初射晨光的风景,方青宜是看不到的。闻驭很会取景,无论什么天气,拍的天空总是很漂亮。方青宜看着看着,不由想自己哪天早起一回,爬到高处,好好欣赏日出。但每到次日,他仍旧得在闹铃催促下艰难挣扎起床。
转眼到了仲夏节。
节庆的气氛日渐浓烈,城市大大小小的广场都搭起热闹的集市。
方青宜从超市买了些日用品,提着袋子往公寓走,经过街旁的集市时,看着店铺与人群,心口不由空了一空。
闻驭公司出问题的事,新闻都进行了报道,牵扯到一宗巨额并购案,情形严重,到现在也没处理妥当。虽然闻驭只字未提,但方青宜想象得到,他此刻恐怕忙得焦头烂额。
之前闻驭有事没事找他,他觉得烦,烦着烦着也习惯了。现在闻驭两周不出现,他反而不适应了。
习惯真是可怕。
方青宜回到公寓,给自己煮了碗蔬菜面。有人做饭有天分,有人就缺乏资质,方青宜显然属于后者。他吃着自己煮过头的寡淡面条,吃到一半就没了胃口,把剩下的面条统统倒进了垃圾桶。
夜幕笼罩城市,不远处的市集愈发人声鼎沸。欢快的音乐旋律与人们的笑闹声穿过街道与玻璃窗淌入室内。方青宜心神一动,也决定凑凑热闹,便放下正在看得书出了门。
这座城市位置偏北,夏季并不炎热,夜晚的风甚至夹杂凉意。方青宜出门只穿了件单薄T恤,走着走着,身子有点发凉。不过这种凉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也就没有折返公寓穿外套。
集市搭设了摩天轮、海盗船、跳楼机、蹦床,还有很多贩卖小吃、商品的商铺。方青宜走到其中一家店铺,买了杯当地的特色酒。酒是热在炉上的,温热绵软,用小纸杯装着,一口就能喝完。方青宜喝了两杯,体内冷意褪去不少。他又走到一排色彩缤纷的娃娃机前。
这种孩子玩的把戏,方青宜一向视而不见。但今天晚上,左右闲来无事,他便站在旁边看几个少年玩。几个少年花了将近十欧元,什么都没夹到,骂骂咧咧走了。方青宜觉得夹娃娃没那么难才对,于是也掏五欧元找店家换了币。
上手才发现是真的难夹。在旁边看着简单,似乎只要掌握角度、找准时机,就一定可以把娃娃夹起来。他很快发现理论根本指导不了实践每次娃娃在钩子上摇摇晃晃,快要成功之际又会没道理地掉落下去。方青宜气得骂了句“操”。
他卯上劲,又用五欧元买了五枚币。当最后一枚硬币投进去前,他还是一个娃娃都没夹起来。方青宜觉得自己简直幼稚死了,明明娃娃机是圈套,自己还主动往里跳。他丢进去最后一个币,默默想,这次再夹不起来,他坚决不再把钱送给无良商家了。
方青宜双手抓住摇杆,盯着娃娃,屏气凝神,拿出上庭打官司的架势,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