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钟京京没穿高跟鞋,纯白连衣裙下,是一双淡粉色的芭蕾鞋。离那家甜品店很远,她就看到等在门口的尹焰,一路小跑着过来,双肩包在背上颠来颠去。

尹焰微笑着朝她招手:“慢点,路不平。”

不穿高跟鞋的钟京京比平时矮上一截,没了平时那股用力过猛的劲头,整个人柔软不少。

她和尹焰打了声招呼,后者就替她拉开门,和她一起走进店里。

一门之隔,墙里就像另一个时空。那家店没有装修成流行的风格,从家具到吊灯都来自二手市场或拆掉的旧房子。墨绿色丝绒窗帘,柚木地板,实木拼花的圆桌,和窗帘同样颜色的丝绒沙发扶手上,搭着白色的蕾丝盖布。

钟京京一坐下就笑出来:“好像我小时候住的房子。”

“你看这圆桌,像不像钟老师家里那张?”

尹焰把菜单递给钟京京,后者一边研究,一边点头:“是啊,我妈搬家时只带了那张桌子。”

钟京京的母亲是尹焰读本科时的老师,她作品不多,也不常露面参加活动,在古典工作室里是个低调的人物。她不带油画课,大部分时候都在低年级教素描。她身体不太好,气质有点阴郁,很少和人聊天,尹焰是个例外。他总是有办法让人对他心生好感。

尹焰就是在这位钟老师家第一次接触坦培拉绘画,这个繁复细腻的画种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吸引力。他还记得钟老师的画,尺幅不大,技法精纯,不比工作室里那几位名头响的人物逊色。

他只见过钟京京小时候的照片,没见过她本人,因为钟老师总是让还在读中学的钟京京住校。那套空荡荡的房子里再也没有别人居住的痕迹,也没有宠物,显得过分安静。

那四年里,尹焰给她干了不少助手的活儿,也干了些别的,比如搬运重物这类独居女人不太容易做的事。有一次,他按她吩咐整理画室的时候,发现了一本旧速写本。

尹焰悄悄打开它,想欣赏一下老师的早期素描,却发现了许多男性画像,不同的角度和衣着,都是同一个人。后面还有些钟老师的画像,画风截然不同,似乎是出自另一个人的手笔。他不动声色地把速写本归位,假装什么也没见过。

不久之后,他在图书馆看到了画中那个男人出版的画册。那人叫戴望云,平原美院出身,现在北京某美院做系主任,很有名气。后来,他做到了画院的副院长。

尹焰守着这个秘密,直到钟老师去世,钟京京回到平原。

“戴望云又提出‘补偿’,我妈活着的时候他死哪去了!”钟京京撇着嘴,尝了一口新端上来的蛋糕,瞬间露出小女生的表情,“这个也好吃!”

尹焰笑笑,又点了一壶解腻的花果茶,等她吃完:“你对未来有没有规划?”

钟京京攥着糕点叉,不明所以。

“你可以不用领情,他的帮助,你也没必要拒绝。”尹焰给她倒了杯茶,“这是他欠你的,你怎么索取都不过分。”

钟京京用茶水化掉甜腻,刚放松下来的表情又紧绷起来:“我是很想画出成绩,让他看看,我不依靠他也能过得很好。戴望云没养过我一天,也没教我画过一笔,现在他老了,发现自己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又想用手里的权力换亲情……”

她哼了一声:“我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尹焰温和地看着她,叹了口气:“你和钟老师简直一模一样。”

“他也这么说。”

尹焰抿了一口自己的红茶。

钟京京倾着上半身,认真地说:“尹老师,你和他不一样。我不想去画院,是因为我不喜欢北京的圈子,那里太森严,我受不了。但是你应该去,以你的实力,呆在平原太浪费。”

尹焰笑笑:“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