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做梦。”

“你不懂。”佩德罗喃喃地说,“如果他和我一起,我们会做得比吉尔伯特和乔治更好。可他把我们的作品带走了,我不怪他,但是……他一个人做不来,他一个人不行……”②

每当这时,路铮鸣就只能叹气,喝酒,拍拍这个伤心的老头的肩膀。

说实话,他不太能理解这种伤心,因为他从没对这种事上过心,无论是他主动离开别人,还是别人离开自己。

他只会觉得寂寞。

路铮鸣之前对寂寞的理解是,它来自分别。然而在向尹焰靠近的过程中,他仍会有这种感觉,并且愈演愈烈,靠得越近,就越寂寞。

在某次欢爱后,他一丝不挂地抱着尹焰,把自己的困惑告诉他。尹焰只是笑着回应他的拥抱,给他许多很温柔的吻,把他的不安融化在欲望的温度里。

和佩德罗喝酒总会想起不太愉快的事,路铮鸣渐渐就不再接受他的邀请了。

法国人的话痨路铮鸣深有体会,临近年底,他又体会了法国人的另一种特色。

一进系办公室,他就看见佩德罗在和朝晖争执,他坚持要过圣诞节,不肯在那天上课,而且他要求带薪休假,否则就去主楼前面罢工。

“多大点事,我替他上课不就完了。”路铮鸣难得和稀泥。

佩德罗发了火,他坚持这是原则问题,不应该用这种方式解决。他还指责路铮鸣和朝晖一样没原则,搞得路铮鸣也很尴尬。好在刘乐山发了话,给他三天带薪假,才把事情平息。

佩德罗还是很不高兴,他觉得不应该用某人的面子来解决问题,原则就是原则,路铮鸣只能苦笑。

虽然闹了一次“罢工”,佩德罗却没把同事关系搞僵。休假之前,他特意到办公室来,给每位同事带了一小盒巧克力。不光同事有礼物,他教过的学生也人人有份,他捧着一盒《阿甘正传》里那种巧克力来到路铮鸣的教室,让每个学生都尝尝。

“这是我妈妈做的。”他说。

路铮鸣揣着自己那份,又厚着脸皮从学生的盒子里顺了一块。那些巧克力形状不太好看,像随手揪下来的橡皮泥,口感倒是很奇妙。巧克力彻底融化后,口中剩下一些细小的颗粒,他仔细品了一下,是薄荷味的橙子皮,恰好把甜腻化解,只留下清凉的香气。

佩德罗告诉他,这些巧克力都是他喜欢的,他妈妈快九十岁了,依然记得他的口味。他笑起来像个孩子,不管皱纹堆得多密,都像个被宠坏的孩子。

路铮鸣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

上学时,他每次放假回家,他们都会准备丰盛的饭菜,可他喜欢吃的东西一样也没有。从来都是这样,二十多年来,他们从不记得自己爱吃什么。

他向母亲提出来,她总是一脸惊讶和抱歉地说:“是吗?原来你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路铮鸣认真地告诉她,然而下一次依旧如此,父亲还会指着某道菜告诉他,这东西有多么昂贵,多不容易弄到,“特意给你买的”,他说。

久而久之,路铮鸣就不再告诉他们。

橙子皮的甜香散尽,只留下淡淡的苦涩。

教室里的气氛快乐极了,学生们享用着巧克力,连模特都被分到一块。欧阳还收到了佩德罗的特别礼物,一小盒樱桃巧克力和一枝粉色的玫瑰,路铮鸣第一次看到她脸红。他实在受不了佩德罗这种奔放的浪漫,嘴里的苦涩越来越重,假笑着走出门,把教室留给他们。

路铮鸣到走廊窗边摸出根烟,刚要点着,就看到钟京京在他身后经过,向楼梯方向走去。从钟京京的角度看不到路铮鸣,她走得很轻快。离上午课结束还有一会儿,她应该算早退,路铮鸣不想管这种闲事,只当没看见。可身后的脚步声却没往楼下去,而是向走廊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