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竟是颜岩。

烟从嘴里掉了出去,路铮鸣像被勒住脖子一样呼吸困难,死死地抠着墙,才不让自己倒下。颜岩的脸越来越近,她好像还伸出了手

“路老师?”

是欧阳的声音。

呼吸瞬间恢复,光线也恢复正常。

欧阳抱着那本六十周年画册,有点担忧:“路老师?你怎么了?”

“没事,昨晚没睡好。”路铮鸣摆摆手,换了个话题,“下次不要配这种实木外框,太厚,效果不好。你的画其实不适合装裱。”

“谢谢老师。”欧阳看上去依旧很担心,“你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

“不用管我,别忘去系里取证书。”

路铮鸣又摸出一支烟,一边走一边点着,把困惑的欧阳甩在身后。

怎么可能是颜岩呢?她又不穿这种黑衣服。

路铮鸣勉强地笑笑,觉得自己恢复了正常。

这天晚上他又失眠了。

身体疲惫得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精神却像午饭前一样清醒。

自从出院他就一直失眠。在津岛,他还能借和尹焰做爱后的倦意睡去,回到平原,他们不能每天见面,自然也就不能用这种方法入眠。

那些日子尹焰从不拒绝,无论他要什么都顺从地配合。可时间一久,路铮鸣感受到他的倦怠,再也不好向他索求。不只是尹焰,连他自己都有点透支,最后几天完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提前体验了年老体衰。

路铮鸣想起当时的画面,体内又燃起一股虚火。他绝望地感受到下体正在充血,膨胀,变得沉重……他被它牵着下坠,滑进肉欲的深渊。

也许是身体状态实在太差,又或许是那个新买的飞机杯,他射得很快。

路铮鸣忍受不了那种肉色的、模仿人体造型的款式,那种东西做得越仿真,他的抵触感越强。他握着一只内部是几何造型的透明杯子,看上去像个抽象的现代主义雕塑。它里面有许多沟壑,比人体复杂得多,也冰冷得多,给他一种纯粹而机械的刺激。

他第一次用这种东西自慰,感觉确实像操了个雕塑,生硬极了。他不禁怀疑,有人喜欢这东西,是不是因为从没感受过人的美好。

温暖的,柔软的,毫无缝隙地包裹着他的,有血有肉,甚至有情感的器官当然不仅仅是器官,还有它的主人,看着他的眼睛,读取他的渴望和需求,每一次律动都给自己反馈的,活生生的,人。

或者,自己也可以给对方提供这一切,不管怎样,只要对方是个人。

路铮鸣也买了另一种工具,一个硅胶做的假阴茎,可以震动,据说更刺激。在把自己塞进飞机杯之前,他很想用这个东西填满自己的空虚。可比起人的温度,这根冰凉的硅胶实在让他倒胃口,连包装都没拆就被扔进垃圾桶。

他很后悔把它带进家门。现在,那个包着一团黏糊糊的液体的硅胶雕塑也被扔进垃圾桶,他再也不想和它有第二次接触。

路铮鸣被刚才这阵刺激恶心得快要性冷淡,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意用自己的手。这好像一种心理疾病,他也知道这样很奇怪,毕竟最了解自己的就是这双手,可他就是不愿意。

自慰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事,比一个人画画还要孤独。画可以给别人看,自慰却不能和人交流,他只能不停地找人安慰自己。

然而迄今为止,他仍未摆脱孤独,哪怕他找到尹焰。

即使热烈地做爱,这感觉仍不会消失。自己在他身体里,不管进入得多深,都像没有尽头,触不到任何东西。而尹焰每一次退出,都像再也不会进来,他必须紧紧抓住他,紧到连他自己都感到窒息,好让他在自己身体里多呆一会儿……

路铮鸣还是没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