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上前来扶着洛佩:“老夫人,这才申时初呢,不到用晚膳的时辰。您若饿了,我去叫厨房做些小食送来。”

洛佩偏头一望门外,日头燥烈,阵阵蝉鸣入耳,她摇头:“糊涂了,糊涂了。”

她坐回椅中,同李奉渊道:“那就先陪我坐会儿吧,待我将余下这点账听完。”

李奉渊自然应好:“是。”

他看了看,在方桌前坐下,耐心地等。

张如于是拿起账本又继续念起来。

一炷香过去,张如见洛佩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上前轻拍她的肩:“老夫人、老夫人。”

洛佩徐徐睁眼,然而这次她没理会张如,而是看向了在她面前坐着的李奉渊。

仍是探头前望,仿佛短短一会儿,她便不认得他了。

忽而,

洛佩一竖双眉,露出了极其不耐烦的神色:“将军今日怎又来了?我绝不可能将鸢儿嫁给你,请将军死了这条心,回去吧。”

李奉渊突然听见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显然怔住了,而张如却并不惊慌,开口道:“老夫人认错了,这是李奉渊李少爷。不是李瑛将军。”

洛佩有些恍惚地看着李奉渊,喃喃重复了一遍:“李奉渊?”

张如道:“是。少爷特意从望京来看您的。”

洛佩闻言沉思片刻,缓缓展开了眉头,她仿佛忽然想起他是谁,弯着苍老的眼,温柔地冲着笑了一笑:“原来是渊儿。”

她满面和蔼,李奉渊却拧紧了眉,未等他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听见洛佩问:“渊儿,你母亲呢?怎么没有一道来。”

051|(51)远山

洛佩的嗓音温和轻缓,可出口的话却叫李奉渊惊诧。

他定定看着洛佩含笑的眼睛,似要从中看出这只是洛佩与他在开玩笑。

可现实总比玩笑更在人意料之外。

未听见李奉渊回答,洛佩又道:“渊儿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嫌外祖母老了无趣,不愿和外祖母坐在一处闲聊了?”

她语气打趣,带着几分笑意。李奉渊看着她和善的面庞,忍不住想,如果洛风鸢还在世,洛佩待他大概就会如眼下这般近切。

可越想,李奉渊心思越沉重。他缓缓握紧膝上的手掌,大抵能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曾听闻有一种病症,人在上了年纪之后,会在某日毫无征兆地开始失智妄言,既记不清前尘旧事,也识不得亲朋友人。

此症无药可治,无法可解,一旦患病,便会渐渐从清醒沦落至浑噩无识的地步,直至老死黄土。

听说有的人到最后连自己谁谁都将忘得干干净净。

久别未见,再见却得知至亲身患苦病,李奉渊心间似破开一道缝,缝中丝丝缕缕溢出了几分难言的悲凉。

不过他并未表现在脸上。他开口回洛佩的话:“外孙一直心系外祖母,怎会嫌弃。”

他说着顿了一瞬,再开口时语气又缓了些:“这么多年,外孙一直没来江南看望外祖母,只望外祖母勿要嫌我不孝。”

洛佩听他如此能说会道,开口笑起来,笑罢又压平嘴角,佯装不满:“是不孝。你不来,你母亲也不来,白白让我苦想。她人呢?”

一旁候着的张如闻言有些紧张地看着李奉渊,似乎在担心他接下来的话刺激到洛佩。

她抬手挡唇,小声提醒:“少爷,老夫人她经不得伤怀,更动不得气,还望您说些舒耳之言,勿伤了老夫人的心。”

她话说得委婉,实则就是要李奉渊说谎骗一骗洛佩。

李奉渊微一点头,示意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