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赶人之意,叫他不要打扰李姝菀休息。可李奉渊像是没听出来,腰上挎着剑就进了内间。

今夜月色大好,李姝菀未落床帐,睁眼便能看见透窗而入的月光。

李奉渊一进门,也能看见床上躺着的李姝菀。月光照在床畔,似笼了层淡淡的清雾。

李奉渊抬步走过去,立在了她的床塌边。

或许是在睡梦中听见了脚步声,李姝菀缓缓睁开了眼。

床前月光被李奉渊高大的身躯挡了大半,皎皎月光在他的背后烙下一圈月白的淡光,却没能掩去他身上半分杀伐之气。

李姝菀似乎并不意外李奉渊会半夜前来,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像知道自己一睁眼他就会出现在这里。

四下安静,李奉渊站在她床边,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她面上的睡态散去,确定她已完全清醒过来。

他认真注视着她漂亮的眼睛,里面没有欣喜,也没有思念,明明她已经清醒,可她看他的眼神却仍和在宴会上时一样。

李奉渊握着剑柄,缓缓皱起了眉头。

那人。他又想起她在宴上是如何称谓他。

良久,李奉渊终于开口,他沉着声音,低声问李姝菀在宴会上说过的那句话:“太子是哥哥,那我是什么?”

095|(95)温柔

李奉渊骑马而归,身上寒气深重,李姝菀搭在被子外的手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

他背对月光,看着她的眼眸深得辨不明情绪。因常年坐镇军中,他周身的威严叫人有些不敢直面,可李姝菀并不怕他。

她看着等着她答复的李奉渊,缓缓撑坐了起来,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动了动,吐出两个字:“将军。”

声音很轻,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足够李奉渊听得清清楚楚。

称太子为兄,称他为职。冷冷淡淡的一声“将军”,仿佛是故意要激怒他。

李奉渊的眉头果然皱得更深,心中的郁气几乎摆在脸上。

可李姝菀想象中的、或许会更严厉的质问并没有发生。

粗糙的指腹搓磨过剑柄上的硬纹,李奉渊忽然屈膝蹲下来,以微微仰视的角度看向靠坐在床头的李姝菀。

深沉的目光扫过她柔静的眉眼,他不仅没有发怒,反而放轻了声音问她:“在生我的气?”

西北的风沙磨砺出了男人一身硬骨,而对几千里外的人的长久思念亦养出了男人柔情似水的一面。

这是李姝菀从未见过的李奉渊。

从前的李奉渊不会这样蹲下来,以如此柔和的语气仰望着她说话。

他的语气总淡然得很,听不出多少起伏。

不像现在,仅仅是一句话都让人觉得温柔。

月光自上而下落在他仰着的半张侧脸上,李姝菀有些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睫毛随之轻颤,她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

她情愿他冷漠以对,叫她能毫无愧疚地把那些伤人的话一句一句刺进他胸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别过脸,不想看他。

绸缎般的乌发披落在肩侧,清水般的皎皎月光里,李奉渊看见她光洁柔软的耳垂上有一点星子般的红,像是干涸的血。

他松开剑,伸出手轻捏住她的耳垂。些微的刺痛传来,李姝菀下意识抓着他捏着自己耳朵的手,转回了头。

他没有沐浴更衣,回来便进了他的闺房,李姝菀能闻到他身上散出的酒气。

很淡,不及她回家时自己衣裳上沾染的酒味重。

或许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在外行了一日,衣衫染尘,所以李奉渊才没有贸然坐在她的床沿上。

李姝菀垂眸看着蹲着的他,拉下了他的手,不过李奉渊却又握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