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生已经走下车,看在一旁,声音低了一些,问:“究竟是见义勇为,做好事不留名,还是心中挂住我,怕我发现,”

他早就知道是我救他。

我嗫嚅道:“你……”

张明生微微歪头:“可惜,我的命不值钱,于sir冒死救我,我也不能为你挣来什么奖赏,”

路灯的光引来一些飞蛾,昏头着打转。

“从没有人这么对我,我很惊讶,”张明生继续讲,“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世,毕竟你总买登了我丑闻的报纸。”

我警戒地看他。

张明生讲:“不是我有意跟踪,只是用望远镜观鸟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你总是来这里,和另一个人一起,来探望谁,朋友,家人?”

原来他早就见过我许多次。从什么时候,哪一份报纸开始?我的心事竟在他面前展露得如此彻底。

“我知道你的身世,就像你早就观察到我,你父母失踪,和爷爷关系不好……”

“全港岛都知道,”张明生并未如我想象般发飙,他笑了笑,讲,“我父母私奔,遗下我一个,我一直想找他们问个清楚,谁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是谁杀了他们?”

此时的张明生是否已经知道幕后凶手?

“这种事,就不劳于sir费心了,你辛苦工作,一定好想要升衔,薪水高一些也好,”张明生讲,“再问,假如你知道了内幕,不仅当不了警察,命也要丢掉的。”

他已经知道了,报复行为或许也已提上日程。

张明生拍拍手,终止上一个话题:“好了,我已讲了很多我的事,到你了。”

“我可没有答应你要交换身世。”

“你想我自己去查?”

发现我的戒心,张明生反而故意摆出嚣张姿态。

年轻的他看起来还不那么稳重,有些讨厌。

“我其实是想问……于sir,你有喜欢过别人吗,”他问,“你喜欢一个人,最久是几年?”

这问题击中我,我嘴唇张合,恍如整个世界都升起了雾,执着地围绕着我,即使我还可以行走,可以走一步看一步,但它依旧存在,化作露珠,化作手背上的潮湿。

半晌,我认输,低下头,答道:“大概快要……十年。”

张明生听完一愣神,没再继续问下去。

“十年,他是你的伴侣吗?”

“嗯,”我点头,但又觉得搞笑,“不过,我想我们是已经分开了。”

“你们幸福吗?”

“不算吧,”想起八年种种,我实在讲不出违心话。但脱口的否定,也使我移开了目光。

张明生抬头看夜空,讲:“我的朋友总跟女孩讲,他会把星星摘下来送给她。可最后,无非是送一些钻石蓝宝。”

“就算是真的星星,也没什么用,”我接话。

“是啊,太轻,太虚无缥缈。那于sir喜欢什么,组建家庭,生儿育女,做一生一世的承诺?”

“好像又……太重,”我也抬头,去追星星看。夜空静谧,星子闪烁。

我喃喃道:“其实有时候,我只是想要无数个此刻。”

“我有些听不懂了,”张明生摇了摇头,笑道,“不过你和你的伴侣在一起十年,应该十分契合,为什么要分开?”

“他死了,”吐出这三个字时,我的心境平和。

“……抱歉,”张明生表情诚恳。

我却久违地感觉快乐。

不是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死讯。

我摆摆手,讲:“没关系,是我杀的。”

“有好好处理尸体吗?”就算讲出这句话,张明生依旧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