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在阿山与两个孩子短暂的颠沛流离中,阿山发现了那张纸条,然后便告诉了张明生。不知那时阿海在不在场。

我确实想要出逃,只不过是从这人世出逃。我是想要死的,没想到忽然被李译打断,再被琐事拖延。

昏暗的车里,明明正襟危坐,我却浑身发冷,手指抓皱了膝头的布料,眼神虚无地散开。

“我可以容忍你一次又一次地出逃,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哪怕我找你要花上十年,二十年,一辈子,”张明生捏了一下我的耳廓,他眼皮垂落,似乎在压抑什么情绪,他沉声说,

“活着很辛苦吧,于sir,我明白你的感受,我曾经也好辛苦,对生活好费解,想要一死了之……但是,有一个人,他救了我,他很伟大,是不是?”

“我真的好感谢他,没有他,我就没有现在的生活,现在他却,一心求死,”张明生捏着我的脸颊,让我直视着他如夜里的虎豹一般有神的眼睛,声音隐忍着狠厉,“你猜我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被他捏着,声音虚弱而含糊。

“我当然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张明生松开我的脸颊,他向后捋我的头发,抚摸我的脸颊,一次又一次,像某种安抚,“你以前想死,是因为你不自由,你痛苦,你不是你。这一次想死是为什么,你发现了是不是,你知道我母亲是因为你才被抓到的事了,对吗?”

我整个人都像被握在他手心里似的,不自觉地泪如泉涌。

我猜他查到了,我猜他早就听说了。

那段时间,福利院常有陌生人往来,我当时并不明白怎么回事,还对小杨阿姨讲,假如漏水的屋顶能修好就太好了,假如我们的床铺可以换成新的就好了。

小杨阿姨那时候总是发呆,但听见我的喃喃,总会低声一笑,她问:“阿潮,会好的,都会好的,不过,修好这些以后,阿姨可能就要离开了。”

“你要去哪里?”我怕得顿时心脏急跳,抓着她的衣角,仿佛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去很远的地方,”她搂住我。

“不能留下来吗?”

“修好这些,就不能留下来了。”

“那就不要修了,房子里面天天下雨也没关系,”我贴在她怀里,仰着头看她,焦急地等待一个回应。

她俯下身,抚摸我的额头,讲:“房子里还有其他小朋友的,他们淋了水就会生病,吃药打针都很难受的,阿潮是好孩子,是大哥哥,你舍得吗?”

当时的我并没有想明白她的意思,我只是问,“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她叹了一口气,转而把我抱得更紧,她说:“会的,我会一直陪在阿潮身边。”

但那个雨季过去后,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一天,建筑工人在已经空出的房间里刷墙,所有孩子都被安置到长廊另一边的房间,不许靠近。几个男人走进了福利院,他们出示了证件,向老院长询问近况,忽然聊到修缮的情况。

老院长说,福利院之所以得到修缮,是因为有好心人资助。

偷听的我,大声地讲出了她的姓氏,我说,是小杨阿姨资助的,我要替她邀功。

老院长过来,将我大声训斥了一顿,赶了出去。

到了很久的后来,我才知道,那几个男人和先前我见过的师父一样,都是警察。他们在二十几年后死在了张明生手里。

张明生曾告诉过我,他们收了张耀年的贿赂,打着侦办失踪案的名号,一边利用警力搜查他私奔的父母,一边造就了那对夫妻的永久“失踪”,直到他们的尸体被意外发现。

然而,张家此时却选择不再追究。

也正是那时,张明生一心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