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宇等她不咳嗽了,慢慢的说,“我十七岁那年,中了寒毒后,不能继续在禁军干了,又紧跟着中了几种毒,每天生不如死。祖母带我到沧县治病,自己却累病了。看着伤心的祖母,心灰意冷,策马跑出城,打算找一处山头,死了一了百了。”
“你……其实当时你的毒……”侯爷夫人第一次听薛平宇说起中毒后的事情,她只知道,老夫人带着薛平宇去沧县待了几个月,回来就治好了,儿子又加入禁军,还去了边疆,自己成为京城教子有方的贵妇人代表。
“听我说完”,薛平宇的声调平静却有力,“还好当时路过的一个少年看到了我,死命抱住我的脚,不顾自己身上的擦伤,将我拖了上来。然后带我回到他家。”
“这个少年就是杜恒,他们问我是谁,家在哪里,我赌气不说。而且我还想寻死,杜家就几个人轮班看着我,用布条将我拴在床上。他们请来村里的赤脚大夫,说我中了毒,解不了。这个时候杜大叔夫妻想要将我送走,毕竟我可能是个麻烦,再说人救回来也算仁至义尽了。然而杜恒坚持要留下我,说等我养一养,再带我去县城的医馆。这么危险的提议,杜大叔叹了口气,就答应了。为什么?一大把年纪的杜大叔不是烂好心,他们只是作为父母,在乎杜恒这个儿子,所以就留下了我。而杜恒虽然年少却也不是烂好心,他后来说,我当时的眼神,他不忍看。”
“后来杜恒去山上、去学堂总带着我。他不管我的脾气,还让我帮忙背着竹子。我不干,甩起一捆竹子就砸到他的肩膀,将他砸的差点倒了。他也不闹,继续请我帮忙背着。我也有些担心,自己这样真讨厌,杜家会赶我走吧。但是杜恒回到家不说自己肩膀伤了,还故意假装一切正常。我甚至怀疑,我当时并没有砸到他。可是那天晚上,杜大婶把他叫出去,说是用药酒给他推推肩膀。我当时在门缝里听到,杜大婶说了这么句话,‘你是我儿子,别说肩膀受伤了,你就是手指头上扎一颗刺,也别想瞒过我,你今天在饭桌上夹菜,我就看出你肩膀有问题了。’”
“再后来,我每年都去杜家住些日子,他们都不知道我身份,村子里的人也只当我是个当兵的远方亲戚。他家在村里只能算是温饱,和侯府没得比。但是我却羡慕!我去了就非得和杜恒一个房间睡。因为到了冬天,每次天刚亮,杜大婶就拿了杜恒的鞋子和棉袄出去,在厨房就这火烘得暖暖的,再给他送进来。这样杜恒起床穿衣服都会笑着说‘辛苦娘,好暖和’。而我如果赖在那个屋子,她也就帮我把鞋子衣服哄热。”
“还有杜恒去上学前,都要去山里找草药竹笋去县城卖,杜大婶就给他煮个鸡蛋包好带着。 杜大叔只要看到杜恒的背篓旧了就会马上新做一个,怕他背旧的会压垮肩膀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我羡慕,我赖在那里多一天也好。杜大婶就会顺手关心我。”
侯爷夫人沉默了,她从小就是富贵小姐,第一次听到农村人家的日子这么过的。而且,她听着薛平宇的声音不对劲薛平宇哭了,自从八岁那年,这孩子在练武场吐了哭了,自己训斥他罚他不吃饭后,就再没见过他哭。
薛平宇抬起涕泪横流的脸来,一点也不避讳,“我的母亲,不管家里多有钱,从来不会注意我。不管我从边疆回来,身上有没有伤,不管我在军营里是不是被人欺负排挤……我那么渴望过被你看一眼就好,可是我得不到,我的母亲根本不疼我,不在乎我。我就算立了功,她也不会哪怕多心疼我一点。”
薛平宇抹了把眼泪,“娘,我恨你!虽然别人都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但是我恨你。你不是个好母亲。”
侯爷夫人也泣不成声,“儿呀,你怎么能恨我!你不能恨我呀,我这一辈子……我不甘心呀。”
薛平宇站起来,“我知道你有你的苦。但是那是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