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宛如干尸般的谢夷铮,嘴里突然发出了“嗬嗬”的气音。

铮铮

他的音带,像被在沙地里狠狠磨过,粗糙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但蒋愿知道,谢夷铮在叫他的名字。

“蒋愿……”

他耗尽全身力气,抬头看了他一眼,“蒋愿……”

你真心想我死吗?

蒋愿闭眼一瞬又睁开,“我从来都没有选择。”

“蒋愿……”

蒋愿拿剑的手在抖,“师叔,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早已知晓谢霁寒和顾沧澜的计划,为道而亡,求仁得仁,师叔,你不该怨。

谢夷铮好似微笑一下,轻叹一声。

这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这是谢霁寒想要的,但是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他和他的兄长一样。

谢霁寒死得甘心,但他不甘心,所以他还活着。

他像一道影子,活在谢霁寒的指责中,活在谢霁寒的复仇中。

兄弟二人恶语相向,但始终同进同出,这个世界上,他最厌恶谢霁寒,却也最信任他,谢霁寒也如此。

少年时他想要风头无两、无拘无束;青年时他想要亲人复生、手刃仇敌;现在……

他想要什么?

“蒋愿……”

蒋愿一狠心,剑尖没入半寸,竟没有血流入剑槽,谢夷铮瘦得骇人,血几乎被云绛放干了。

透过一缕一缕脏污的发丝,谢夷铮一瞬不瞬地盯着蒋愿,浑浊的眼珠中,流出一丝光彩,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突然觉得,死在蒋愿手上,似乎也不错,这一生的最后一眼是他,似乎也不错。

只是……

一阵强烈的遗憾席卷了他,好遗憾,真的好遗憾。

我想要什么?我的愿望是什么?

云绛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静虚派宝器繁多,其中有一项名护心甲,可保修士灵台不灭,然而静虚派宝器再多,护心甲也只有一片。

那日魔神出世,云绛一众魔修灵力暴涨,围困谢氏于彩霞镇,谢霁寒将护心甲让给胞弟是以谢霁寒身死,谢夷铮苟活。

云绛始终杀不死谢夷铮,只能日夜折磨他,然而此刻,在蒋愿面前,谢夷铮竟卸下了防护。

剑刺得极慢,在骨肉中切割,发出牙酸的声音,云绛也不催促,那剑尖又进了半寸,就在这时,“柳琉”走进了地牢。

突然剑尖好似受到阻碍,碰到铜墙铁壁一般再难前进,蒋愿有些吃惊,稍稍用力依然如此。

谢夷铮重建了护心甲,他还是不想死。

蒋愿向云绛投去疑惑的目光,云绛却没空回应他,只见“柳琉”附在他耳侧,悄声禀告什么。

云绛脸色微变,竟直接走出了地牢,“柳琉”紧随其后。

蒋愿一头雾水,剑尖进不得退不得,他想了想,还是拔出了剑。

皮肉上留下一个血红的窟窿,蒋愿静静地盯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夷铮等了许久,他想听蒋愿说话,随便什么,随便什么都行,骂他打他嘲讽他都可以。

可惜直到蒋愿转身离开,他都没有再出一言。

谢夷铮张了张嘴,破烂的声带再也挤不出一丝声响,他徒劳地阖上了嘴唇。

蒋愿走出地牢,一名仆人迎上来,带他回住处。蒋愿问魔尊去哪了?仆人只答不知道。

蒋愿越想越不对劲,他随仆人回到住处后,又偷溜出来,一路上躲着人,轻手轻脚地来到云绛后院,跳下围墙,猫在窗户下偷听。

“当年佑寻弃主逃跑,正魔两道都……翻了个遍不见踪影,原来是俪珠岛从中作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