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蕴之的视线被彻底隔绝,她?背过身去?,紧紧闭上双眼,默颂经书。
掌心的玉佩被攥得温热。
耳边,听得远方传来些遥遥的诵经之声?。
佛寺钟声?悠远。
得知太?子殿下因着战事,伤重难愈,于护国寺修养,不少百姓自发地?上山,在护国寺外?,为他祈福。
他们或熟读诗书,或大字不识,上至大夫,下至田间耕叟织妇,皆携老扶幼,长?跪于佛前,稽首叩拜。
有难行山路的,便于家中焚香设案,遥遥望着护国寺的方向,诵经祝祷。
前朝乱了百年,这乱世终结,也不过数十年。
战乱频频,民不聊生,大周真?正的安宁,要从太?子殿下平定北凉之时算起。这些年来,他所做皆为实事,百姓早已感念于心,极受爱重。无论是?永昌运河的修建,还是?数场战事的大捷,都深深印刻于百姓心中,实为万民仰赖之砥柱。
那?些轻飘飘的,不为上位者所看重的生民性命,却被他们的太?子殿下,放在了眼中。
无数经幡随风飘扬。
只愿满城悲愿,可上达天听。
……
裴彧趺坐佛前。
眼前早已是一片虚无,灰白的,空寂的。
眉心骤然一热。
他阖上双目,垂首低眉。
毒已入体。
所有的感受都变得迟钝而缓慢,逐渐接近于无。
思绪无尽下坠,直坠深渊。与那日水中的感触并不相同,他能感受到如同灵魂的撕扯,将他的魂魄生生剥离,五脏六腑好似被一只大手重重揉捏,剖心摧肝,剜骨剔肉般,剧痛一阵阵传来,衣衫被汗水所浸透,鲜血从喉中涌出,滚烫、又冰冷,唯余死气?。
这样的痛苦,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每每得见前世之事,便会因此?反噬着生命,他这般惯来与苦痛伤病做伴之人,也不得不承认,当真?极疼。
他唯一庆幸的是?,她?感受不到这样的痛苦。
便也够了。
意识逐渐模糊下来,静山的诵经之声?随之飘远,化作细细雨滴,飘零而落。
荒僻的西山行宫之中,小小的身影靠着仅有的几根烛火,指读着书卷上的墨迹。
火焰笼罩了那?个只在梦中出现的柔弱身影,男人的声?音激烈又偏执,强压着他的背脊,“这血海深仇,这无尽仇怨……”
……都要他来报。
裴氏凉薄,庄氏贪婪,如若不想成为鱼肉,便只能做那?刀俎,举刀而起。
他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火焰消寂。那?小小身躯日渐长?成,指骨被竹刺扎得鲜血淋漓,滴落在颜色鲜艳的风筝之上。
他此?生算计的第一个人,是?他单纯幼小的异母之弟。
他回到宫中,但仍旧只是?毫无根基与倚仗的皇子,人人都想置他于死地?,多年来,从未见过一丝曙光。
得知他选了明?家女?,娄寻越怒目而斥:“你不该选她?,不该选她?!明?家远在益州,于你我能有何助力?明?家人无知狂妄,指不定哪日还会给你强加个烂摊子,你可还记得你肩上的责任!”
他擦着长?剑,收于鞘中:“我记得。”
他心中有数。
他的仇,他的怨,本就不需要搭上他妻子的母族与一生。
沉溺于仇恨之中的,有他一个足矣。
为了活命,为了权势,为了那?无尽的仇怨,他拼死杀敌,重伤入骨,血肉横飞。眼前一片模糊之际,他想,若能折于此?处,或许也能结束这一切。
结束了,便轻松了。
他闭上眼,却听到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