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上了年纪,多说几句便?觉得有些累了。

“所以……”

那攥着玉瓶的手紧到发白,关?节凸起,好似强压着什么心绪似的。

明信鸿这才发觉不对,眉头一挑,看?向那不声不响的小女儿。

“所以,那没能出世的可怜孩子,我阿姐无故亏虚的身?子……都?是因为?你。”

含之抬眸,双眼不知何时已经通红,遍布血丝。

她站起身?,一步步逼近,鲜亮的裙裾随着步伐微扬,能看?出她浑身?上下遏制不住的颤抖。

她无法冷静下来。

一闭眼,好似就能看?到那日护国寺中端出的一盆盆血水,阿姐苍白无助的脸庞,瘦削的身?子。

那些画面,在阿姐去后的十余年间,日复一日地上演在她的脑海中,成了梦魇般的存在。

她终于知晓,为?何裴彧会?将父兄重刑处死。

不冤,当真是不冤!

“你如此贪得无厌,连亲女的性命都?不放在眼中……我是不是还应该夸一夸你,能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

“三娘,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阿姐……什么孩子……”

明信鸿心口发紧,仰在太师椅上,气息混乱。

他目光落在手边的茶杯上,忽然醒悟:“你,你给为?父喝了什么!”

含之“啪”地将手中的东西扔出去,砸到墙面上。玉瓶碎裂开来,里头的药丸滚落而出,沉黑色的药丸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其中一颗滚到她足边,被?她狠狠踩烂。

“一些能让你安安稳稳,不添任何麻烦地回?到京城受审的玩意儿罢了。”

她将茶水泼到这个唤了十几年阿爹的人脸上,还烫着的茶水将他的衣襟染湿。明信鸿半仰着,想要抚着桌椅站起,却浑身?无力。

越是想要挣扎,越是呼吸不上来,毫无力气。

“来……来人!来人”

“不必叫人了。”

含之垂眼,静静地看?着他:“你的人,都?去了应该去的地方。”

明信鸿眉头紧皱,勉力维持着胸腔的气息。

“存之呢!你阿兄呢!”

含之:“自有旁人料理他。”

待到气息终于恢复平稳,明信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含之方才所说的话。

回?京……受审?

他沉冷一笑,旋即了然。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明信鸿抬眸看?她:“我竟不知,我那最乖巧可爱的女儿,竟也能有这么大的谋算了。”

“哈,哈哈哈……你阿姐呢?同样也是装的?”

含之出手,撇下他手中将要射出的暗器,确认他身?上再无任何反击之物了,才道?:“阿爹何必要问?这么清楚呢?”

阿姐早已告诉她父兄所犯之事,只是当时她因为?前世不愿相信,傻傻地以为?她能来此,为?父兄寻一个清白。

到了船上,她其实已比最初刚醒来时冷静清醒了许多。阿姐会?分析局势,看?清战局,她也会?。偶尔与暗卫往来的信件阿姐也不曾瞒她,她心中早有了大半推测。

那日,阿姐与她道?:“父亲与阿兄想必不会?轻信你我。你与他们相处更多,从?前如何,如今便?如何,勿要有太多改变。”

“那阿姐你呢?”

含之问?她。

“一个原本?聪慧,却深陷在情字中的女子,最容易被?看?轻。”

明蕴之垂眸,冷静道?:“我若太蠢,他们势必不会?听我之言退兵。太过聪慧,同样会?引起戒心。这世上许多人都?是这样,想要你聪明,却又要有些适时的愚蠢与狭隘……最好,还要柔弱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