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心直口快,嘴一顺就说了出来。且不说他有求于二哥,就说二嫂平日对他和姚玉珠的关怀,他就不可能任丽妃在宴席上阴阳怪气。
陈皇后扫了他一眼,齐王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丽妃被这么一顶,脸色不大好看。
她扬手,召来裴琦坐在她身侧:“自然不是。本宫只是想着太子与太子妃都是标致的人,不知生下来的孩子会有多可爱。若能像阿琦一样,宫中也能热闹些。”
陛下看向冰雪可爱的小孙女,沉吟一声:“东宫子嗣是稀薄了些。”
众人看向明蕴之的目光瞬间复杂了起来。
明蕴之对此倒习以为常,这些目光比起从前那些,给她带来的伤害简直算不上什么。她淡淡笑着,垂首轻轻啜着茶水。
“禀父皇。”
裴彧放下酒杯,站起身:“儿女福分安能强求。儿臣十五上战场,从军数年,折于儿臣刀下亡魂不知凡几,罪孽深重。”
“……静山大师曾道,儿臣子孙缘浅,只待罪业消尽,方能求得圆满。”
男人声调平稳,如雪落松枝,清清冷冷。
明蕴之从他站起那刻,目光就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上。
她不去瞧他的脸,怔怔地看向他脖颈处那道伤痕。
那是他当初从军时留下的,深入骨髓,那一刀几乎夺了他的性命。
那时他们已有婚约,她远在益州听闻此消息时,吓得三天三夜不曾睡好。
饶是过了数年,她每每看到那道疤痕的时候,也不难想起当初的惊骇,耳后连接着脖颈那一处,若是再重上些许,只怕能当场殒命。
明蕴之垂下视线。
提及战功,陛下闻言亦有动容:“你上阵杀敌乃是为国为民,保卫边疆,谈何罪孽。”
他一叹,微拊掌心,道:
“朕记得,西域去年进贡了座玉佛,便将其赐与太子。”
陈皇后笑开:“陛下真是慈父之心,但愿太子殿下能因此早日渡得善果,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宫中人惯会见风使舵,当场便改了口风,称颂太子功德,感念陛下爱子,宴席又热闹起来。
丽妃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手。
大周崇佛法,那尊玉佛足有一人高,珍贵万分,竟就这么眼也不眨地给了东宫!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儿子康王面色不好地皱着眉,埋头饮酒。
忍了忍心头思绪,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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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华殿。
“好大一尊佛……”青芜啧啧称奇:“娘娘,要将其供在小佛堂么?”
明蕴之有些头疼:“放过去吧。”
青竹乐道:“娘娘,今儿个太子殿下在宴上,可真是维护娘娘呢!”
青芜也跟着点头:“奴婢也觉得是。咱们殿下平日里从不爱显摆什么功名什么成就,今日这般,定是为了娘娘。”
“为了谁我不知,但你俩真是看够了热闹,是不是?”
明蕴之斜眼瞧着二人,笑了笑。
裴彧从前少提此事,偶尔开口,也只是一句“缘分天定”。
上天定来定去,如今綦娘子回来了,便成了罪孽深重,要待日后洗清日后。
恐怕是綦娘子何时入宫,这罪孽何时便能清吧。
与她干系不大。
明蕴之也不觉伤心,只是自嘲般揉了揉心口。
也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裴彧开口是为着她的。但不过一瞬,她就清醒了过来。
“娘娘。”
青芜指挥着人将赏赐搬了去,回来时压低声音:“殿下回来了。”
明蕴之回首,正瞧见裴彧掀帘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