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蕴之垂下眼眸,看着?那未曾烧尽的?字条,上?头墨痕被烧了大?半,低声问道?:
“殿下写了什么?”
这话?题转移得并?不精妙,明蕴之语气?都有些生硬。
“母亲去前留下书信,说有朝一日,将她喜爱的?诗词歌赋,都烧给她,她要在下面庆贺。”
裴彧:“此时,应当已经收到了吧。”
明蕴之眨了眨眼,意?识到什么:“今夜……?”
裴彧颔首:“明日,全天下都会知晓庄家?的?罪行。”
她默了默,轻声问:“……陛下那边,会不会不好交代?”
她以为裴彧这些时日不声不响,是真的?愿意?配合平宣帝唱完这出戏。
明日平宣帝大?约不会定下死罪,无论是流放还是什么旁的?刑罚,往后庄家?人不会出现在京城了。
出了京,天高皇帝远,裴彧再?去结果了他们,归结于意?外或是什么山匪,平宣帝面子上?好看,应当也不会对东宫心存顾忌。
偏偏在这场戏即将落幕,平宣帝与康王父子铺垫了这么久的?时候不留情面地……明蕴之心口一紧。
“有些戏演了一次,便会不由自主地继续演下去,演得久了,或许就难以分清究竟什么哪些事是出自真心。”
裴彧声音凛冽:“如若我告诉你,陛下有朝一日,会让我出手杀了明家?人呢?”
明蕴之一惊,猛然抬头:“殿下不会的?。”
裴彧:“你如何相信我不会?”
明蕴之顿住。
她只是觉得,裴彧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和当年的?平宣帝,不一样。
她缩紧指尖,呼吸稍沉,不知该如何作答。
冰凉的?指尖覆盖上?一片温热,裴彧捏了捏她,低声道?:“一提到自家?的?事,就犯傻。”
明明那么聪慧,却总在自家?的?事上?乱了阵脚,看不清眼前人。
火焰“噼啪”一声,明蕴之咬了咬唇,轻轻的?刺痛将她的?脑袋刺得清醒了几分,眸光微动。
见?她明白了,裴彧将手边枯枝扔进?火中,牵着?她的?手一同暖着?。
庄家?人是一定要杀的?,不杀不能绝后患,但平宣帝绝不会自己开口,他更想?要史书上?的?一笔贤名。
他要裴彧配合这场戏,然后再?为他解决后患。作为交换,他容许裴彧报仇,不会追究。
没人觉得裴彧会那么简单地放下仇恨,他若是不杀,平宣帝只怕会更忌惮这个心思深沉的?儿子。
只是……当初害了娄家?的?人,可不止庄家?。
还有平宣帝本人。
“陛下,想?要殿下的?投名状?”
明蕴之声音发干,问道?。
只有如平宣帝当初一般,灭了明家?,将明家?的?势力全然拢入手中,才算是与他一样双手沾满鲜血。
帝王多疑,裴彧一日不与他共沉沦,他便一日不会放下心来。
早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明蕴之心底发颤,她不是不知道?阿爹这些年在益州势大?,渐有膨胀之意?,自己也与益州写过信,多有劝阻。她一后宫之人都能察觉,朝廷上?下却无一人弹劾,陛下也无遏制之意?……
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
寒意?由内而外地传至全身。
颤抖的?肩膀被裴彧施力按住,明蕴之惶然抬眼,对上?裴彧那双幽沉的?目光。
那目光中包含着?无数她难以理解的?思绪,却让她在这个雪夜忽地平静了下来。
裴彧没有瞒她。
这一切,应该都不会发生。
他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