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蕴之抬了抬手,赵嬷嬷带着一众侍从退了下?去?,轻轻阖上内殿的门。

近一两月来,二人少似这般单独相对?,如今对?坐在桌案两侧,竟生了几分诡异的沉默。

明?蕴之率先开口:“幽州的事,是殿下?在查,对?不对??”

沈怀璋方才所言她听得明?白,幽州情况复杂,原本属于北方娄家的势力在这二十年间逐渐瓦解,直至现今的幽州牧赴任,整个幽州从上到下?,几乎已然姓庄。

整个大周,自南至北,再少有庄家力所不能及之地。

“是。”

裴彧并未否认,“幽州乃大周与北凉边境,军情紧要,不得有误。”

明?蕴之心头微沉。周觅柔现今是东宫妃妾,她的父亲轻而易举被人诬陷下?狱,一方面是太后的意思,还有一些,应当也是幽州方面对?东宫的回击。

想来他们也有所察觉。

她拿起一颗葡萄,又没甚滋味地放下?,看着裴彧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还是道:“此前不曾与殿下?张口,实?是因为……”

“是孤,不曾与你说过从前之事。”

裴彧不喜她这般解释的表情,像是从心底搜刮出一些敷衍人的客套话,将话说得漂漂亮亮,却将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不似夫妻。

他移开视线,看着那颗淡紫色的葡萄:“许多话说出来,像是诉苦,亦像别有目的地示弱。”

“孤不知该如何?开口。”

明?蕴之眸中闪了闪。

她第一次听到裴彧说出这样?的话。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是寻常夫妻般,将心绪坦诚道来。

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尖轻轻从桌上划过,收回袖中。

“妾身……明?白。”

如若他从前开口,以她的性子?,在心疼过后,怕是也会冒出些奇怪的念头譬如,他与她说这些,是否也在暗示着什么。

无论是想借用明?家之力扳倒庄家,报娄家的仇,还是以娄庄两族的下?场为喻警示明?家,敲打她……明?蕴之想,这两种想法,只怕都?会让她与裴彧更?加离心。

她就是会这般多想的性子?。便是换做旁人,也不可能一丝疑心也不生。

那夜在西山行宫,他不知想到什么,应当是愿与她说的。只是她兴致缺缺,又有裴琦在场,不算个好的时机。

“所以今日怀璋兄所说的话,”明?蕴之看着他:“也是殿下?的意思?”

“是。”裴彧亦坦然:“是孤的意思。”

明?蕴之那双清凌凌的眼眸望向他,宛如深秋夜里涓涓蜿蜒的溪流,她轻轻垂了垂眼睫,像是思索。

既然从前都?不曾提……

在她问出口以前,裴彧已然开口:“因为孤不想亲眼看着发妻,去?求助旁人。”

“孤生母早逝,母家衰微。为求生路,只能靠着军功、政绩,谋取喘息之机。孤此前不知夫妻之间究竟该如何相处,以为彼此尽了本分,相敬如宾,便是最好的夫妻之道,”他沉沉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如今看来,似乎是错得离谱。”

桌案下?,那双覆着薄茧的指尖轻轻细捻着,掌心不由自主地生出些微潮的汗意。他移开视线,又转回目光,将眼眸定定地落在她耳畔那颗小小的红玉髓坠子?上。

那样鲜红,那样?明?亮。

他希望她的眼睛,也能如这般明亮地看向他,而非旁人。

明蕴之愣了愣,垂下?视线。

“……孤想让你尝试着,多信任孤一些。”

裴彧声音干涩,带着沉沉的哑意。午间好容易压下?去?的血腥气不可控地泛上喉头,又被他施力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