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

何晏君正在榻上酣睡,被这声响惊扰,应声时带着几分倦怠之意,轻声问道:“是谁?”

门外却无人回应,唯有那叩门之声继续,毫无章法地三下两下之后,力道渐趋急切粗暴起来……这般唐突,生生惊扰了今夜的宁静,陪侍在侧的严玉峥心头猛地一跳,匆忙掀开锦被,连锦鞋都顾不得穿上,赤着脚便匆匆朝着门口奔去开门。

“侯爷?!”严玉峥见着来人,不禁低声惊呼,嗅到扑面而来的浓重酒气。

晏临渊醉眼朦胧,视线越过严玉峥,脚步踉跄间竟一脚踹翻了屋子正中央的鎏金暖炉,暖炉中的炭火四溅,落在地毯上瞬间烧出几个焦黑的窟窿,晏临渊所到之处,屏风轰然倒地,珠帘簌簌断落,满地珍珠滚落,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响。

他摇摇晃晃地朝着床榻扑去,半身压在了何晏君身上,指尖探入锦衾之中,触到那滑腻如脂的寝衣,绸质的触感令人愈发意乱情迷。

“主君……” 晏临渊一边喃喃低语,一边扯开自己松垮的衣襟,口中呼出的酒气喷在何晏君颈间,滚烫的嘴唇在其肌肤上蹭吻着,含混不清地说着:“你我本该……”

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狠狠甩在了他脸上。

谈忆雪听闻动静赶来,外衫的绸带还未系好,见此情形,被这一耳光惊得垂首噤声,不敢言语。

被搅了酣梦的何晏君神色如常:“本该你死我活。”

他讲话的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恼怒的情绪,烛火摇曳里,何晏君缓缓坐起,寝衣滑落半边,露出两道纤细锁骨。

何晏君抬手抚过晏临渊脸上红痕:“侯爷醉了。”

“今日是苏少爷入府的大喜日子……”何晏君眼波流转,扫过晏临渊腰间松脱的玉带,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合该西窗剪烛、共度春宵才是,侯爷反倒我这冷清地方讨没趣,莫不是苏少爷嫌侯爷身上酒气太重,将你赶了出来?”

言罢,他反手朝着晏临渊的脸又是一记耳光,冷笑道:“侯爷该不会是舍不得我这病秧子带来的嫁妆吧?”

火光在何晏君眉间小痣上跳荡,映得那抹红愈发妖冶。

晏临渊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怔怔地看着何晏君,竟一时忘了言语,后知后觉在下人面前被落了面子,他反手抹去唇角血渍,忽地冷笑出声:“你以为攀上晏献仪那个异人,就能翻出我的手掌心?明日我就去祠堂将他除名,凭你这等下堂的商贾之流,没了侯门朱户的倚仗,要如何在京城……”

暗处倏地闪出个玄色身影,掌风劈在晏临渊的后颈。

“手底忒没轻重了。”何晏君眉尾轻挑,双眸似笑非笑睨了阮信一眼。

榻上的锦被沾染了酒气,摇曳不定的烛火在幽谧的室内肆意跳动,映照着何晏君略显困倦的面容,瞧这情形,今晚怕是要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何晏君长叹一声,轻声唤道:“鸣玉,来为我更衣。”

夜色已深,寒露浓重,窗外的夜风裹着湿气渗进窗来。

谈鸣玉见主子露着衣襟处的雪色肌肤,连忙垂首敛目不敢直视,特意捧着素缎小袄要替何晏君加衣,何晏君任他系着胸前的盘金纽子,耳边听着檐角铜铃叮咚的乱响,一想到晏临渊今晚那突然上演的、令人作呕的依依不舍之态,心头的烦闷愈发浓重。

“叫王江海来。”何晏君接过谈忆雪奉上的杯盏。

茶汤在杯盏中轻轻晃动,映着烛火,恍若有细碎的金芒在其中沉浮,碧螺春特有的清幽香气袅袅升腾,稍稍压下了他心头的一丝倦意,“备好车马,连夜出城。”

言罢,何晏君又接过手炉,热气顺着掌心蔓延至全身,可他的语声却陡然转凉:“至于侯爷,送他去表少爷院里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