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被这火烫的怀抱吓了一大跳,尖叫着猛地挣开他的手,使劲往后躲着。一双还有些湿漉的眼睛里,写满了戒备和害怕。

乌鸦被她推得一愣,竟然又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很久以前出现过的恐惧。那种不信任,深深刺痛他的心。

他想尝试着再靠近她,但一看到她拼命地躲自己,浑身止不住地颤栗,便又不得不停下脚步,周身气息泛冷。

乌鸦原本热烈的心情早就被一盆冰水浇灭,察觉她看陌生人般的眼神,试探性地问,“你...你唔识我?”

黎式偷偷掀起眼皮,快速看了他一眼,却又好似被什么凶神恶煞吓到一般,立刻别开脸,然后一个劲地摇头,“我...我唔识你,你...你边个呀?想对我做乜嘢?”

他都恨不得把她捧在心尖,能对她做什么?只是听到这话,他的心可以说如同是跌倒了谷底。

乌鸦把医生叫来,站在病房外,黑着一张脸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医生对他这个样子有些发怵,实话实说,可能是心因性失忆症。即患者对新近重大事件因震撼过大,且不堪回首,而产生的部分性或者全盘性遗忘。

医生说的话太过于学术化,乌鸦听不懂,但意思,他是明白了。因为遭受的精神打击太大,大脑受不了,出于自我保护状态,便不想记得了。

而经过医院刚才的测试,黎式除了还知道自己的名字叫“黎式”之外,其他的,是一点都不记得。

乌鸦的心情有点沉重,他知道打击到她的是什么事情,也知道这件事情也已经没有了一点可以挽回的余地。

死去的人哪有可能再活过来。

“冇办法医?”

“失忆者比较容易情绪不稳,我们会开药,帮她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情,但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无药物能直接治失忆。建议多畀她接触一些以前熟悉的人或者事,话不定会哪天就能全部想起来。”

乌鸦了然,这就是一切看命的意思了。

当夜,他没有去病房里打扰她,也没有回香港。站在医院楼下,一支烟接着一支烟,沉默地抽。

她已经不记得他了,那就代表,她不记得他们经历过的一切,不记得...他妄图从过去两年多的回忆里提取出一些对她来说是快乐的事情,来证明他们之间,也是有感情的,但一闭眼,浮现的竟都是她那双绝望的眼睛在流泪。

是啊。他在心里自嘲。她一直活在压迫中,活在对他的恐惧中。除了在台南垦丁,见过几次她发自真心的笑,过得又有多少如意的呢。

原来自己给过她的幸福竟那么少。

可他领悟得太晚了。

乌鸦攥起拳头,狠狠向背后的墙胡乱地砸了一通。

但,她既已不记得那些日日夜夜的纠缠,是不是也代表着,她不会再记得所有不好的事情不记得她是黑帮的俘虏,不记得她曾经被逼到自尽,不记得几次临界于生死的边缘,不记得...自己曾失去一个孩子。

一个全新又冒险的想法突然出现了在他的脑子里。

其实,他曾经也羡慕,甚至嫉妒过亚佐。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亚佐同黎式,有一个干干净净的开始。两个人在光天下见面,礼貌地互道过“你好”。

而他们的第一面,始于一个肮脏之地,第二面,是伴随着刀与血。那样单纯简单的开始,对他来说,是很奢望的。

如果黎式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是不是也代表着,自己和她也能重新拥有一个干净的开始。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生根发芽,逐渐膨胀,满满占据,令心情也变得莫名雀跃起来。

乌鸦将最后一口烟吸尽,丢在地上,用脚踩灭,大步向前。他终于重拾面目面对她,然后才能目光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