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怎么?会?好好的大城市不待,竟然跑到靠山屯来了?
邹老太太笑了笑,转过身去,在她炕上一个木匣子?里摸索,好半晌,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布包裹,把那包裹打开后,将里面的几块功勋章和几张纸拿了出来。
皱皱巴巴的手,颤巍巍地把那些东西放在桌上,让叶青看:
“四十年前,我丈夫在申城棉纺厂工作,我也随着我丈夫在申城居住。”
“后来打仗了,申城也沦陷了,我丈夫跟两?个孩子?就都参加抗战去了。”
“我跟一群女工在外?面躲藏了好多年,等?战争结束再回到申城的时候,才知道我的丈夫跟孩子?都没啦。”
“后来我就回东北了,申城确实很漂亮,每到春天大街上到处都是梧桐花,但是那儿没有了我的丈夫和孩子?,我不喜欢。”
叶青眼眶瞬间就红了。
原来,老太太拿出来的那几张纸和勋章,是抗战结束后,国家给下发的盖着红章的死亡证明,以及烈士勋章。
她没有想?到,屯子?里这个寻常到没多少存在感?的老太太,家里竟然满门忠烈,丈夫跟孩子?都牺牲在了战场上。
面前这位满脸褶皱的老太太,一边轻轻述说着那几十年的惨烈往昔,一边努力睁着她那双青白眼,摸索着她面前那张早已经斑驳的黑白全家福,似乎很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几张面容。
但摸索了半晌,才意识到不过是徒劳,她不由得泄气地收回手,轻轻一声?长叹。
就是这一声?叹息,让叶青险些落下泪来。
叶青把老人家的手抓住:
“真的不喜欢了吗?您不想?再回去看看您丈夫跟孩子?用性命保下来的城市,看看它如今发展成什么?模样?还有烈士园林,那里也许就葬着您丈夫跟您孩子?的英灵,您不愿意再回去看看吗?”
邹阿婆一愣,旋即就哑然失笑,脸上涌上了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申城都建了烈士公园了吗?真好,可惜老太婆老了,眼睛也看不见啦,就算他们?在那儿,我也回不去啦,我就守在靠山屯子?里,等?我百年的时候,他们?如果还在等?我,肯定?就会?来屯子?里接我。”
听出来老阿婆不是不想?,只是因为身体条件受限,她已经不能?有更多的奢望,叶青心下酸涩:
“如果我说,我能?帮您治疗眼睛,让您重见光明,您信吗?”
这话,倒是把邹阿婆给问懵了。
她只当叶青是在说傻话,遂笑着宽慰叶青:
“傻孩子?,别想?太多不切实际的,我这个眼睛治不好啦,不过村里人对我都很好很照顾,我这下半辈子?也算过得很平安顺遂,没什么?遗憾了,等?下辈子?再投胎,如果我跟我丈夫、孩子?有缘的话,也许还能?再遇上呢。”
叶青没再说话,而是站起?身来,去挎包里把之前火车上那位老同志送给她的那套银针给翻了出来。
“您别动?!”
叶青走到邹阿婆跟前,轻声?细语叮嘱了一句,然后趁老人家不备,一针就扎到了睛明穴上。
轻微的刺痛感?,让老太太一惊,下意识地就要?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