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取好了,单名一个煜字。”慕时序哈哈大笑。

“慕煜。”戴仲冯对这种伺候婴儿的活计不熟练,僵硬地抱着,很快惹得婴儿哭闹起来。

见势不对,慕时序连忙接过孙儿,抱在怀中自己逗弄起来。

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刀刻般的痕迹,他的脸因为种地时的风吹日晒变得粗糙,仅能从眼睛里的神采中窥见一点儿昔日美男子的痕迹,但却是开心的。

不知不觉,他们都老了。

婴儿渐渐睡过去了,慕时序将他交还给自己儿子,继续和戴仲冯喝茶,轻声问道:“衡明宗……最近怎么样?”

戴仲冯的手顿了顿,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慕时序摇摇头:“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劝吴掌门早日走出来了。”

他们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聊些更轻松的。慕时序总是忍不住谈起自己新出生的孙儿,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分别的时候,他一直挽留戴仲冯留下来吃饭。戴仲冯谢过他的好意,孤身踏上了回宗的路上。

毕竟相隔甚远,处境经历又大相径庭。这次过后他们并没有太多的联系,彼此从对方的生活中逐渐淡出。

此后又过了数年,一切仿佛停滞不前。

越来越多的人已然失去斗争的欲望,渴望过上平静的生活,然而衡明宗的掌门吴秋安却永不停歇。

他带着勃勃野心还想战斗,可却只余下疲惫而残疾的空壳,身体每况日下,越发焦虑不安,终日困在愤怒当中无法自拔,有时还会犯癔症。

他已经久未亲身上阵,底下的人又不听话。戴仲冯曾劝说他养好身子才能继续厮杀,他勉强听了,如今随着时间流逝开始隐隐有预感,猜到自己不可能养好了。

果然。

最好的大夫来看过,说情况不好,负面情绪积压,倒逼身体累垮。终究是心病难治,只能简单地留下几句嘱托,之后便摇摇头走了。

他走后,吴秋安说道:“胡言乱语。”

“我养伤养了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就这么在病榻上懦弱死去的。”他直起身子来,问道,“西北那边的情况如何?”

戴仲冯答非所问:“没听见大夫说吗?你现在只管安心养身子就是了。”

“你不用转移话题,”吴秋安冷笑着,“又是无功而返,是不是?”

“真是被前人养得太好了,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这都忘,忘了他们前人的鲜血……”他喃喃道,在这昏暗的房间里不断重复着。

房间里的蜡烛燃烧着,如同他的生命一同被黑暗所吞噬。

戴仲冯:“如今天下大定,魔修又惯会在不利己方时忍气吞声,众人难免松懈了些。消灭他们不过是迟早的事,再给多些时间,会做到的。”

“说得好听!谁来做这事?等衡明宗手下这些阳奉阴违的人,等其他懒散的门派,还是等什么都不做只愿坐收渔翁之利的朝廷?!呵,都是些蠢人……!”吴秋安说得激动,猛烈地咳嗽起来,呸地硌出口血痰。

戴仲冯拍着背帮他顺气,事已至此,也知道无论怎样劝导对方都是听不下去的了,只能轻轻地长叹一口气。

“想要我放弃,做梦。”吴秋安阴沉沉地看着那根蜡烛,以一种可怖的语气说道。

彼时的戴仲冯未曾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并未料到这将会是他后半生痛苦梦魇的开端。

自那天后吴秋安的状况居然一天天变好了,身子好起来后,还独自出了趟远门。戴仲冯看在眼中,虽然疑惑他有游山玩水的兴致,但也称得上是倍感欣慰。

转折点是那封来自于久未联系师弟的信件。

那天戴仲冯忙于宗上事务,一直到晚上才有空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