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皮。
眼皮弹跳的力道极有力,到他这种境界,对于身体每一寸肌理都有足够的控制,但这种非人力所控的生理反应,还是叫他有些惊异。
恒忘泱出城迎战去了,廖吉在杀人并拆城,沈辛元在收拾烂摊子。
所有混乱一种一力降百会的方式平推过去大教主要不计后果地清除隐患,那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即便沈辛元知道,这个“隐患”,还不是指西州那些趁火打劫的势力,而是出逃的那位夫人。
他是千极教塔尖上那撮人里唯一懂点术法的,但他也只是修了神识,并未对术道有详尽的了解。
这不妨碍他了解到,那些将千极教穿成筛子的阵图有多精妙。
换作其他任何人,胆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行如此冒犯之举,必然会叫沈辛元勃然大怒,但这个人是夫人……也只是叫他稍微感慨她的胆量不凡。
温相宜临死摆了一道,寰宫爆炸与天谴拖了时间,又有那么多人不惜命地辅翼,就为了能叫她离开……他愿意接受这么个事实,只是为难于怎么跟教主交代。
祸首没带回来,那无论抓住再多从者都没有用。
整个瀚海城都掀翻了,魑魅魍魉没有遁形之所,只能光白于天下,他抓到的人确实不少。
可打死他也想不到她、居、然、会、再、回、来!!
人在北城门。
沈辛元接到消息匆匆赶去的时候,天快黑了,他心里一直在想千万不要是别人先赶到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冬日没有黄昏,过了时间就是忽然降临的夜幕。
此刻灯火也晦暗,人就倚在偏角避风的一段城墙边,穿着一件灰色的长披风,被血洇湿而显得一条条打绺的头发披散一身。
她不动,没有任何人敢动。
沈辛元立定吐了口气,这会儿反倒慢步走上前,走到近处,才看到立得勉强的人微微抬了头。
她的眼神没什么焦距,游移了一会儿才在他身上落定。
冷冰冰毫无温度的一眼,沈辛元却跟被点燃的蜡烛一样,棉芯不受控制地窜出一束火苗。
随后他才注意到,她的脸色与嘴唇都泛青,不知道是被寒气冻伤了,还是受伤失血所致。
“为什么回来?”沈辛元忍不住问。
“不划算。”她说。
“嗯?”
“反正也是将死的人了,”她说,“没必要那么多人给我陪葬。”
“……”沈辛元说,“你回来不代表教主就会放过他们。”
“那我死前给恒息营找点不痛快,还是能做到的。”
人慢吞吞直起腰,离开城墙想要站直,刚往前挪了一步就是一个趔趄,沈辛元条件反射上前扶她。
手指刚碰触到她,她整个人就完全摔下来。
沈辛元揽住人,停顿了一下,扯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她身上,片刻后索性把人直接抱了起来。
她的额头搭在他肩窝里,被过大的动作幅度晃了一会神,然后才开口,气若游丝。
“你也完了。”
他没说话,反而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这个动作好像刺激到她,以至于她忽然挣扎着抬头,张嘴就咬在他颈侧。
恶狠狠的、极其用力地咬下去,直到齿尖划破皮肤,深深扎进肌肉,伤口流出血来。
沈辛元任由她咬。
招秀平静下来,是感觉到脸上洇了点凉意。
她松开嘴巴,抬起头,昏暗的灯火间,灰蒙蒙的雪花从天而降。
严冬没有过去。
这个冬日漫长得过分。
她看了看自己咬出的伤口,沈辛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