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忘泱环顾一圈。
红光已经散化大半,纵横交错的连线织就的网还在,却也稀疏了不少,强行封印气运巨蟒时献祭掉的教众很多,现在主祭人又离开,留下的人只能艰难支撑仪式,避免气运反噬。
当务之急就是结束祭祀,把活人先保下来。
他不敢放招秀的身体离开自己左右,单手圈着她,只稍微放缓了一些力道,换另一只手抓住刀柄。
刀上卷集的光晕慢慢渗透进护身气域。
他没急着拔出歼离,任由黑火披散自己一身,才蓦然一振手,提起真气灌注入内。
黑火溃散,雪亮刀身褪去恒息营沾染上的血迹,现出更斑驳更沉暗的纹路,仿佛血液填充凹槽,当他的气势攀升至顶峰,主祭人的身份也随之变更。
他的视野迅速拔高,整个祭仪囊括的范围缩小成了掌下的沙盘,外放的感知居高临下俯观整个洞窟。
祭仪的威压、气运的错杂、火焰的伟力与人的生气,蒸成一片混沌。
大致摸清形势之后,他径直拔出歼离,挥刀向天一刀斩开天边盘旋不散的气运。
自昆山派夺来的气运没有献祭成功,气运化身没有吞下这份祭品,又因为被牵引着而没消散,反倒成为累赘。
漫天的闷雷自云层之后消散,但天昏月黑的夜仍缀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恐怖气息。
他第二刀空斩向气旋本身,斩断织成封印的红线。
四面的锁链一条条崩开,仪式的坍圮几乎以肉眼就可以清晰辨别。
气运巨蟒的异动对教主的影响有限,但对于信众尤其是参与了祭祀直面过祂的人来说不把通道切断,火灵的力量与怨念维持无差别传递,随时都会变成诅咒。
恒忘泱以自己的力量托底,一边支撑着祭仪,一边有条不紊地拆解它,但要分神把招秀挡得密不透风,难免拖累速度。
她伏在他肩上,因为不舒服,一直窸窸窣窣地动。
咳嗽,干呕,颤抖不止。
躯体最直白的反应,显然是之前撕吞巨蟒的恶果。
祭祀毋庸置疑是失败了。
气运化身没吞下上贡的食粮,反而受到重创,于千极教本身的负面影响还没那么快显现出来,但冥冥中火焰的暴动会让信徒与火灵之间的牵系保持高敏感度,任何一丝力量的泄露都容易动摇人的神智、恶化人的性情。
只是信仰的牵扯尚且如此,她还结结实实吞下一大块气运,与之直接、亲密接触!
恒忘泱也知道恒息营不可能放任招秀身上的异常不去探究。
虽然恼火他不分场合封闭她识海,也不管那龙形气运究竟意味着什么,但麻烦不解决,她身体受不了。
……
招秀实在难受极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鱼刺梗喉,沸水滚喉,胃里坠进沉甸甸的石块,四肢都灌进泥沙。
不是说被扼死喉咙那种致命的痛苦,也没有太大的威胁感,就因为太正常了,只是最普通的生理性反胃,才显得麻烦。
意识浮浮沉沉,本来就堵得不清醒,对于外界的感知才变得迟钝。
环境有变,她居然许久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寒意侵蚀,盖过胃部胀痛,叫她连打几个哆嗦,她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一睁眼,就与一双大日般的眼睛对上了。
刚开始她还没发觉这是眼睛!
因为它实在是太巨大了。
灼灼烈焰环绕着它,黑红的竖瞳如同两道大裂隙,周围有地火岩浆翻腾不休,里面汩汩涌出来的皆是贪婪与怨毒。
如此近距离地直面这样的东西,心脏都有短暂的停摆,魂飞数息,而模糊的感官警告她这像是一双巨大且对她充满了恶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