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愿答,而是不知如何来解释。

她大可以讲是“活人之道”,就像当日归一阁地牢中对温相宜所说的那样,可如何活,如何使人活,她连自己都陷身囹圄,前路未卜,说出来都怕被人讥笑大言不惭、谤世无用。

她能令自我坚定,却是不能使他人信服。

“世间尊武重道,儒者并无立足之地。”魏盈君倒像是对招秀作过功课的,“东域种种,你能变革,恰是迎合上行齐心、下行百废之时,这无可厚非。然你所做,千年之前儒者皆已做过,你所悟,千年前的郁境皆已得悟。为何九怀江上,大道竟会因你而动?”

千年前,久远之时,郁境还未破碎前的盛世。

以儒来治人,上古之时已有儒术横行之机;儒道种种,在那些被埋葬的曾经葻深已然大行其事。

即便岁月掩埋,儒道不行,存留的一些残卷薄典,传下的只字片语,依然能成为当今的至理名言。

她不过米粒之珠,怎堪与那时的日月争辉?

无怪魏盈君要问了,她到底悟得了什么,才会引发异象。

魏盈君追寻大道几近疯魔,当日能追至九怀江山,甚至借天之力要窥探玄机,定是因为招秀确实引动了一些在她看来不可思议的东西,招秀不怀疑她的论断,却也要自问,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祭天之后,东域掌权者移居中陆天元山,权位空悬,原本存于东域的道派武门不是被毁就是移居,东域完全成了一个修道界真空地带,招秀赶着了一个好时候;当时天灾频繁,元气溃散,生民流离,四方天柱合一对东域反倒是最不利的,东域百废待兴,若说是地利也不为过;后来,东域新主对她言听计从,影阁阁主随她丈量东域,扶风楼众主事人予她辅翼良多,万众齐心,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她,才有新的秩序。

但一域之治不是郁境之治,一方之道不是天下之道。

招秀对世人抱有大怜悯,有变革世间的野望,可到头来自己沦落至此不见天日,也是不争事实。

雪满山,登不上,冰塞川,渡不过,她虽心不馁意不绥,不肯服输,但行路如此之难啊。

“我不知大道,也不懂天命,你要我说这些,我说不出。”招秀看着魏盈君,轻轻道,“我只能言,那日九怀江上,我立下宏愿,要创出一门儒家的道法,叫儒者也能问天求道。”

“可儒者求道,不是为成仙飞升,是为世间秩序。”

招秀一字一顿:“我对我的刀说,我立于俗世凡间,所愿皆是活人之道,那太高太远的地方……我就不去了。”

那太高太远的地方,我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