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料是硬通货,尤其经冬天寒,石炭石烛乃至于牛羊油脂制成的土方蜡,都能得到极其通畅的销路,以往资源渠道有限,各门各派都不会随随便便对外放出这些东西,但当下,妄图搅乱池水的人极多,以至于来路不明、真真假假的紧俏物质忽然间冒出不少。

别的不说,街头巷尾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的人也随之变多。

教主们想要放长线钓大鱼,甚至是故意卖破绽惹人下手,并不忌讳这点乱子,沈辛元自然不会闲着非要找事。

日常巡查城池,间或看看长门巷。

在这巷子里租赁的多半是外域行商,如今已经空了大半,东来的那支行商本来将剩余事务收尾了准备出发,但大概是错估了西州的冬寒,不知道这里的气温会冷得如此迅疾,那位主家的小姐风寒刚愈,体质虚弱,实在不能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赶路,便又拖了两日。

两日后,气温更冷。

估计是意识到这样的阴霾将持续一整个冬季,绝不可能好转,人就分了两路,其中一支带着货物踏上归途,另一边则留在了瀚海城。

随后就陆续有下人出来,开始采买过冬的物资、零碎的生活用品……极大可能是做在这里过冬的准备。

不走了啊。

沈辛元有种莫名其妙的愉悦。

这情绪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太久,以至于有时候路边看到一株枯草、见着一潭冻水,都会叫他驻足多看两眼。

“你不对劲。”恒忘泱斜眼看他。

不知道这位出于什么理由非要一同巡夜,沈辛元懒得问,他对这一句话不置可否,只是道:“瀚海城从没那么乱过。”

“乱跟你魂没了有什么关系?”恒忘泱挑眉。

“……烦。”沈辛元答道,他不想去争论“魂没了”是怎样一个夸大的形容。

他这理由很充分。

事实上在恒忘泱眼里,他跟上面那位是一个德性,厌吵厌闹,忌讳失控,如今瀚海城的模样,会嫌烦是很正常的事。

“乱有什么不好?”恒忘泱绕过他不对劲那茬,“水混了鱼才多,终究不过一网打尽的事。”

语气强烈,尽是一种近乎盲目的笃信。

眼里容不下沙子,却又能按捺住冲动,就好像猛兽狩猎之前,也能够忍耐杀意潜伏许久。

走杀戮道的人,疯都疯出不同的超凡脱俗。

不怪廖吉这个杀胚天天提刀往外跑,二教主比之也就是能多沉住一口气而已沈辛元对同僚与上峰作如是评价。

他没有紧张感,毕竟千极教的内乱是假象。

两位教主想找借口大清洗已经很久了。

当年拿温师作阀,如今还是拿温师作阀,理由还很充分;而上下人心惶惶、暗流涌动,其实并不影响到上面的掌控。

他人看来的所谓混乱,不过是迷惑外界的浅薄动向,教内就算不是铁桶,也不是一些钉子能钻探锈蚀的。

沈辛元没什么任务在身,日子过得悠闲,就有足够的时间做闲事。

他觉得自己与那位小姐多少是有些缘分的。

但是比起靠近,欣赏,把玩,他更觉得这种旁观与想象给自己带来的乐趣更大。

他没养过花,知道贸然想要圈养一朵花,最大的可能是把她养死,除非叫她适应自己所处的环境。

在那之前,他乐于保留未知。

……

招秀烦透了难以捉摸的千极教现任右护法。

她必须搞明白这混蛋到底是什么想法。

是公是私,是明是暗!

于是丙一用伪装的掌柜身份,向长门巷的主管探听、那位亲自巡察的大人是什么来历,人家也没隐瞒,直说那是右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