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避雨,就任由噼里啪啦的雨打在身上,眼瞅着阴沉沉的天。

蛊虫大多喜热喜湿,雨水对蛊师来说都不是事儿。

就是惦记着里头的人,难免心也跟着阴沉沉的。

她在外待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小半个时辰,里头有动静了。

冰玉似的人披着件对襟薄褂子慢吞吞走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偶尔皱皱眉头,动作却缓滞,有种七老八十老迈之身又或者陷于大病的模样,叫人揪心。

偏偏又着实生得好看。

银发披散而下,如月色轻盈,一对沉淀着深蓝的眼瞳跟玻璃珠似的剔透明晰,赤着双脚,露着胳膊,玉刻模样的肌理在雨水中洗练着极有质感的纹路,漂亮得好像月光凝聚而成的精怪。

蓝琼珠一下子就起身了:“阿祈!压不住了?”

她侄儿就转头看向她,很是艰难地摇摇头。

蓝琼珠也没指望他说话。

一向话少,喉间那明晃晃的火燎疤痕还露在外面呢!

“现下就去圣潭吗?”蓝琼珠小心翼翼道,“还要姑姑准备什么吗?”

他就又是摇头。

蓝琼珠心都给戳了百八十个针眼,又不敢露点什么慌张,只是招人抬来步辇。

这犟儿跟蛊王互相折磨多日了!

按理说,让蛊王吞了他原先那条母蛊,顺势占据位置,再没有比这更容易的法子了,蛊王都已经认主了但他不乐意!

他非要留母蛊不可。

蓝琼珠气疯了,但蓝祈只说母蛊牵着他心上人的灵犀蛊,她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南疆人至情至性,那是真能为情去死的,他情窦初开,连情蛊都寄了,年轻气盛,当然为此舍命都愿意!

只是蛊王已经通人性,气得天天作乱发疯,这就无可奈何了。

他要冒险让母蛊吞蛊王,这是奔着九死一生去的呢!

母蛊能强硬得过蛊王?

蓝琼珠这些天,日日愁日日苦,不得已请了席殊来,逼不得已时,掐死蛊王保侄子这种灭传承的事她都能干得出来。

她心里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蛊王那动静牵系着天下蛊师。

就蓝祈回来这几日,闻铃阁散布在各地的长老们陆陆续续全给赶回了,南疆各家各脉还都差了人在闻铃阁外报到,二十多年没见那么服帖过。

他现在咳嗽一声,怕是都能在闻铃阁外掀起一番地动。

要真说起来,当下蓝祈的地位已经比蓝琼珠都要高了蛊王之主,那就不单是闻铃阁的事了,而是南疆之主!

这又不是她随随便便就能决定的事了。

圣潭边的蛊神行宫,来来去去全是人,雨还未停,闻铃阁主就淋着雨默默地看着人置备祭物。

巳时,席殊撑着伞来了。

那股子姿态端得是风雅,蓝琼珠却看得眼珠子疼。

就算是她请来的吧……

他给全南疆都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这么多年就没见消减过。

“没到时辰。”蓝琼珠木然道。

“提前来看看,”席殊说,“预备给你侄儿挣场造化。”

蓝琼珠是惊了一跳:“你想做甚?!”

……

招秀不能确定自己是醒了还是在梦里。

玉壶山谷的惨状叫她茫然无措,她身居的这一小块地界是最后的安全之处,周身土地塌陷,沟壑纵横,像是被一只手揉圆搓扁,毁了个彻底。

而她坐在那仅存的“孤岛”上,身边竟还开着几簇摇曳的飞燕草!

她疑心自己还是在做梦。

茫然发了会呆。

一缕虚弱得将要消散的风轻轻地掠过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