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秀抬手凝就两只信使,简单安慰了几句放出去。

继续往下听。

大致将渚阴的情况摸了一遍,纯粹的情报也没什么好回复的,她只是单独嘱咐祭仪司把整个水神祭的置备过程拟一份给她。

不管怎样,吉时在戌时她决然不信。

若非卜算出错,就是里面有什么干扰。

阳为吉,阴为凶,祭神多在巳时,阳气炽盛之时。

在夜间所祭的神灵,不是凶神,就是野神。

九怀江是郁境第一大江,九怀江水神不仅是正神,还是郁境众水神之首。

这样的场面,云台秉承那么多年的祭礼绝不可能犯如此错误。

所以为何会是戌时?

招秀揉了揉脸,早先就在思考时辰问题,就是被突如其来的开悟打断了。

现在回过头去再看,发觉自己无论是思考的广度与深度都有所转变。

仿佛脑子也被武道的力量开启并疏通,多填了不少天理道韵……总归是好事。

招秀想,究其实质,云台的祭祀也恰恰是与天地的一种沟通方式。

不同的“神明”有不同的祭仪。

祭物、时辰、主祭人,都有极大讲究。

无论如何,她必须亲自前往看一眼,即便真是凶险、邪祟,她也得当面会上一会。

纵是“祸”,她在梅山杀了一次,难道就不能杀上第二次?

焦躁之心一起,就开始浑身不舒服起来,招秀下意识摸了摸刀柄,打定主意,一抖衣摆上露珠,挥手招风,重新跃于江上。

水汽氤氲,凉风如诉,江面空寂深沉。

清澈的江水在夜色之中都是纯粹的黑色。

相对于天灵茫茫不可期,水神是地灵,更贴近于人境。

早年九怀江泛滥得多,东域祭水神也祭得多。

郁境大澜眚柠檬地历来受天灾影响极深,生民对于天地神灵的膜拜与敬畏从未曾减退过或者说,那种恐惧几乎是根深蒂固、与生俱来的。

招秀以儒法传教开智,都没想着叫人摒弃的信仰。

她教人心聚力,教人敬畏自然,却不要顺从命运,也只是想从绝境中争一线生机。

毕竟天灾在前,郁境一日不得太平,人域便一日不得安宁。

招秀这一路走得并不快,她想知道梦中所见的厄难在现实中究竟是否存在,至少有否呈现,于是一边走,一边查探江中的动静。

结果完全出乎意料,在她的感知范围内,愣是找不到任何异样。

大脑中满江死鱼白肚的画面,与现实之间巨大的割裂,更显得它像是虚无的幻梦。

招秀踏浪而上,还遇上不少夜航的渔船。

即便有江雾遮身,但为了避免被看见,误以为鬼魅,她还是绕着船灯走。

将近黎明的时候,即便是渔船也已经停止作业,四下一片安静。

她随意立在一艘渔船船尾微微上翘的部位,心内满是忧愁。

秋风起,江鱼肥,这个季节本就适合捕鱼,即使是渚阴地带有瘟疫,也阻不了人来江上。

渚阴与九怀江相接毕竟只有一块,扶风楼也没有证据证明瘟疫来自江上,因此,依然有人捕鱼,也依然有人吃鱼。

招秀只要想到梦中那一江的死鱼,就觉得揪心。

她看着江水,一边摸逆旅刀的刀柄,一边思虑,没那么离谱吧。

觉察到注视的瞬间,她猛然掉头。

正对上目瞪口呆的一张脸。

起夜的少年两手拎着自己的裤子,大张着嘴巴,僵得像是石像。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船上的时候,招秀几乎是条件反射踮脚跃起,踏在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