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还接下了这个烂摊子,那我便姑且一信罢。

我朝他做一揖:“苏明玉见过阁主。”

方长阳道:“苏先生不用多礼,严峥早已传书告诉我天都城发生的事情,幸得有先生及时出手,否则我派弟子怕是凶多吉少。”

我原道他合该是和他人一般迂腐,对我顶多客套几句,未必真看得起我。未料,方长阳竟是个少有的豪迈之人,他非但没有因为我是妖修,且来历不明,而对我有所防备,反命人午时正刻在前堂摆宴,说要好好款待我一番。到底是盛情难却,我也没有拒绝。

小宴上,方长阳喝了几杯,便再没有阁主的架子,和严峥道:“可惜你蔺师兄还要两日才回来,他要知道,我们喝酒不叫上他,怕要闹上一闹。”又一摇头,“他不在也好,当日我说要将弟子送到天门宗修行,叫你蔺师兄好是恼火。”

严峥道:“现在的天门宗,说是如日中天也不为过。蓬莱山内外小宗林立,天都城内更是繁华迷眼。虽然没能留下,能让孩子们开开眼,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天门宗和云霄宫,与我派虽有渊源,却都已渐行渐远。”方长阳摇头一叹,“本是不至于此,若非当年的魅妖之祸,浣剑真君”

酒杯倾倒于案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们朝我望来的时候,我赔了一声不是。

方阁主连道几声无妨,我自己斟满了酒,向他二人各敬了一杯。

酒后,严峥送我回苍翠峰。他离开之前,我问:“我有一事不明,周兄为何要将自己的弟子,送到天门宗修炼?”

周念的脸上并没有露出被人冒犯的神色: “周某也不怕笑话,想来你也看清了我天剑阁的境况。”他娓娓道出众所周知的事情,“天剑阁纵然比不上天门宗,昔日好歹也是天洲首屈一指的仙门,直到十五年前,三十七剑陨落,门内妖邪辈出,业火失窃。从此,仙剑一门,名声扫地。”

虽然不过三言两语,他所说的一切,我都切身地经历过。这里头的腥风血雨,潜藏的阴谋诡计,远比他所说的还要慑人。

“那之后,门派里的许多前辈便都下山去了,还带走了不少法宝典籍。这些年,我和蔺师兄四处打听寻找那些失落的剑籍,对弟子的管教难免有所疏忽,阁主不日就要冲关化神期,也是无暇分神。

“你我皆知,天门宗乃是天下第一仙门,对于有天赋的孩子,也素来不吝于培养。我和阁主商量以后,便挑了几个根骨不错的弟子,带他们上天门宗,来日若修为可成自是极好,便是不成,也有天门宗做靠山。”

我听完后,失神片刻,跟着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周念答道,是这个理。

周念毕竟是一峰之主,加上门内无人,他素日里还有许多庶务缠身,片刻不得闲。与他拜别后,我径自回到小院。

天洲仓土的灵脉几乎尽数被各门各派占去,我再如何厌恶这个地方,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趟我并没有来错。

自我夺舍重生,每时每刻都要受到妖力冲击之苦,自从我来到这里,修炼时所受的折磨减轻了不少,筋脉也逐渐梳理顺当,甚至隐约有突破的征兆。

可是,每当我到了紧要关头,便有一丝杂念扰乱心神,一连数日,终于我再不能忍受,今日我深入识海,探寻那道杂念的源头,没想到竟回到了那一日,长阳真人无意之间提到的一声:

浣剑。

我睁眼时,眼前一片昏暗,孤寒的明月高悬,却只能从小小的窗缝里,溜进来零星的光。

须臾,我起身。沉沉的黑夜里,我一路运功,一时辰不到便穿越两座小峰,孤身一人来到了乱石峰最寒冷的背面自在峰。

(三十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