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声音一句句说:“慕青峰,尊主刚将你带回来的时候,你几乎没命。尊主为了吊着你一口真气,不惜自损修为,助你续命。紧接着又行逆天之事,只为了能让你那赔出去的眼睛,能重见天明。”
我猛地站起,揪住他的衣襟,红着眼咬牙恨道:“就因为他给了我这条命,我慕青峰便是一生欠了他,合该像你一样,就算是被视如器物利用也该感恩零涕,那不如叫他来我还他这一条贱命!”
秦晚玉看着我:“尊主要你这一条命有何用?”他轻笑一声,不急不缓地说,“你这人,我可真看不明白。你为了救贺兰芝甘做炉鼎,又给了他一双眼睛,他不仅不感激你,还只因为你是个妖,就想杀了你,可你却半点不恨他。不光是他,那浣剑真君,你不也是这样么?”
我一怔,脑海里闪过了几个零散的画面,喃喃说:“你……你为什么知道?”
秦晚玉双手将我一推开,我摇晃地退了几步。他幽幽道:“我们药人,最善用药。你心里有什么样秘密,我若是想知道,又怎么会问不出来?”他嗤笑一声,“我听说,那浣剑真君眼高于顶,眼前不容半点污秽。不料,竟与你父子相奸。你说尊主害你,呵,慕青峰,真正害了你的人,应当是你的亲爹。他对你不问不管,甚至几次想取你的命,而你呢?还巴巴地指望他回头看你一眼。他分明能为你作证,保你清白,却还是任众人诬陷你,更亲手毁你修为。难为你了,为了一个恨不得将你除之而后快之人,你竟还打算一生都死守着这个秘密。”
秦晚玉瞅了我一眼,凉凉道:“慕青峰,我真心替你感到不值,更替尊主感到不值得。”
他说的那些话,也并非全对。我对他们,对慕无尘、对贺兰芝,还有师叔……无论是谁,慕青峰都是真心以待,视逾性命。慕无尘虽视我如累赘,我却不忘我幼时,他对我的好。对贺兰芝,我爱他最深,也是我先欺他在先,他本是天上日月,却与妖有染,清醒之后何尝不会恨我。至于谢天澜,我慕青峰自知一生都偿还不了他的护佑之恩,可不知是我自觉良好,以为他视我也如我对他一样,重视更甚父子手足,在知道他便是魔尊以前,便是惊鸿剑要亲手杀我,我也自己会把命给奉上。
“说来说去,你只是不肯接受,你过去敬仰的师叔,是一个魔修。”秦晚玉道,“慕青峰,修仙亦是修炼,修魔亦也是修炼。道修的那些道貌岸然的嘴脸,我看得可明白了。我药王谷之所以灭门,便是你嘴里的那些正道,信口称说真火将烧遍整片天洲仓土,逼我药王谷交出来。药王不肯,就杀遍我族人。”
他看我说:“你们这些魅,难道不也是一样么?”他的声音像是凉风一样,很轻。很冷。
“这世间,弱者为鱼肉,强者作刀俎。”少年收起笑,向我望来,“你吃了这么多苦头,应该比我更能明白这一层道理。”
秦晚玉离开之后,留我一人待在牢中。我不吃不喝,一直想着他所说的话。
秦晚玉的话听似偏邪,事实上,却说出了我心里一直明白、却不肯承认的道理。我的错,并不是因为,我真的做错了。而是因为,我是个妖,是个任人鱼肉、宰割,受人嫌弃的魅妖。
我又被关了十几天,在我以为,谢天澜打算这么关着我一辈子的时候,他却又命人把我给放出来。
我被人带到莲花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