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淙月抬眼,眉头皱起,难得疾言厉色地喊住她,不许她再讲这样咒自己的话。

明澹微笑,头发上的水顺着流下去,打湿她更大片的衣服:“我讲‘如果’啦,哥哥,我是想,要是再来上一回,我是不是就能记起来这几年的事情,然后我们的生活也能恢复正常,哥哥也不用每天都这么担心我了。”

“我不希望那样所谓‘正常’的生活是你再次身涉险境换来的。”

陈淙月叹口气:“没有什么东西值得那样做,斐斐。”

“可我觉得那五年的记忆会很珍贵。”

明澹眨一眨眼,看向兄长,目光纯净、天真,带着妹妹对兄长的依赖:“爸妈刚刚去世,我和哥哥相依为命,五年里应该发生了许多事情吧,感觉忘记了会很可惜。”

“比起你的安全来,没有什么是可惜的。”

陈淙月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握住她的头发,无微不至地帮她擦干,一字一顿慢慢道:“我们是兄妹不是吗?我们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争吵、诋毁、脸面撕破、打作一团,我也永远是哥哥,你也始终是妹妹,别人可以老死不相往来,我们清明却总要去同一个坟头烧纸。”

“我们还会有好多个五年,没有必要非要去换那个五年。”

他语气平淡、温和,细致地为妹妹擦干头发后,平静地嘱咐她:“做好清洁、吃过药再去睡,最近换季,外面有很多脏东西,碰到了会晦气。”

0052 弹珠

擦过头发的毛巾递还给妹妹,两个人的手指在毛巾下蹭过,妹妹仰着脸看他,目光干净至极,映着灯光。

陈淙月转身要走,忽然被喊住。

“哥哥。”

她站在门边,语气很轻很慢地道:“我今天其实是和孟医生一起出去。”

“孟明游?”

陈淙月看着妹妹,她讲话的时候盯着他,执着地要与他对视,而他担忧被妹妹看穿他心里头腌臜的念想,于是偏过视线,语调和缓,故作漫不经心地询问:“怎么了?”

明澹抿唇:“哥哥上次讲不喜欢他,是不喜欢哪里,他做了什么很坏的事情吗?”

她讲:“我有点想和他在一起,恋爱一段时间试试看,哥哥会介意吗?”

陈淙月沉默下去。

妹妹的语气轻柔、短促,仿佛羽毛拂在心头,陈淙月垂眼看她,忽然问:“他今天来家里了吗?”

“他没有进我的卧室。”

含糊其辞。

手指摩挲过妹妹质地柔软的内裤,陈淙月语气平淡:“我讲客厅里。”

“哥哥问这个做什么?他只是送我回家里来所以哥哥为什么不喜欢孟医生?”

语焉不详。

他不晓得该怎样讲,他的理由讲出来似乎都牵强,因为他本身也居心叵测、见不得人,算不得光明正大,于是连指责人的立场都没有。

而且那人再怎么过激,也过激不过他这个爬妹妹床的兄长。

半晌,陈淙月唇动一动,扯出个笑:“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看他不太顺眼。”

他很难维持语气的平和与措辞的体面:“我没有介意你恋爱的资格,斐斐,但你真的喜欢他?喜欢他什么?”

明澹笑,她天生一张天真的面孔,眼眸纯净:“他挺好的呀,长得很好看,个子也很高,这还不够讨人喜欢吗?哥哥也是这样,不也很讨人喜欢吗?”

她细数着那个男人的优点,陈淙月垂下眼,忽然想起几年前,她把玩着一颗弹珠,慢条斯理说喜欢哥哥的时候。

他此刻就像妹妹当年把玩的那颗弹珠,咕噜噜滚落悬崖。

妹妹疑惑的目光里,陈淙月的手指压在兜里,捻着她遗落的、柔软的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