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我曾经穿过那道曲曲折折的桥,拨开层层芦苇去看李承汜。那时候芦苇也是这样深,偶尔惊起一直水鸟,从苇子丛里扑腾飞出来,扇着翅膀冲向天际。
有时候我仰头望着头顶的破瓦,想起那天我来找李承汜,从他口中第一次知道我喜欢他,那一日的艳阳高照,我在他们家门口的墙边等了好久好久,墙头的草两边倒,似乎在嘲笑我的执着和无知。
有时候我远远看着李承汜住过的那几间小屋,那小门虽然上了锁,可是门却总是虚掩着似的,露出里面的院落。我望着那里,仿佛就看到阿莫从那里面出来,往这边泼了一盆洗衣水,然后自行又回去。一会儿,从墙头看过去,就看见阿莫洗好的衣服飘扬起来,露出那一角。
可是我再没往那几间小屋去过。
有一天我忽然想起来,怎么说也得去看看,于是便舍了小蘅她们,自己孤身一人,望着那几间熟悉又陌生的小屋里走过来。
眼看着越走越近,那小门里的一切,透过门之间的缝隙逐渐变大,我的心也跳起来。心想,就是站在这外面看一看,也知足了。
可是等到我走到门边,再往那门上看时,却愣住了:这门竟真的是虚掩上去的,那把锁只是挂上去了,却并没有锁上。锁已经锈迹斑斑,想是挂的时间久了,没有人上锁,也没有人落锁,就这样孤零零地独自挂在门上。
有谁还会到这儿来?有谁还会注意这样一间不起眼的小茅草屋呢?
我将锁落下来,轻轻一推,那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将门再次虚掩上,抬头一看,这院子里的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便都齐齐扑到我眼里来了。
院子里的一切似乎还是那样子,可是似乎又都不是那样子了。
挂衣服的竹竿,还兀自高高悬着,可是衣服却再没有了,竹竿上生出了一层嫩嫩的青苔。门口的台阶上,也生了青苔,只有从前踏过脚印的地方,还能依稀看出些脚印的痕迹。这些个脚印,也不知是李承汜留下来的,还是阿莫留下来的?
门外的台子上,那一棵石榴树还是青青葱葱,虽然没有开花。可是那一盆兰花却开了,此刻,白色的花朵在风中微颤,那香味依然悠远,一如我从前来的时候,闻上去的那般。
兰无人亦自芳,虽然开得这样落寞。香味还是那么清淡,可是养花的人,早都随着一个又一个日子烟消云散了。李承汜如今已经离我千里万里,更是隔着国与国敌对的仇恨,他早已不是那个昔日曾窘居在这儿的少年了。那一段伤心落魄、寄人篱下、忍气吞声的往事,早已如那把锈蚀的锁,被封在这小小的茅屋之中。而在这里面放着的,还有我一段不堪回首的情,一段不能挽回的伤,一番徒劳无功的痴狂。
我在这儿的这些事情,已经永远被埋葬,从此随风飘逝。李承汜如今,已然是兵临城下的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海王,立马横刀,金戈相向,多么威风!他还正一手,踏在我们晋国的土地上,屠杀着我们晋国的大好男儿,这其中,也包括我的七哥。
我还能说什么?自古国与国相争,兴衰存亡,此消彼长,都是定数。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安稳的生活,一个知心的人而已。
可怜这些,都是奢望。
我一边想着,一边踩到那青苔之上,推开那道小门,从前我曾不止一次地推开它进去,看到李承汜那张冷着的脸。可是如今我又推开它了,进去之后,却终于再也看不到那张脸。
空空如也。
床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层薄薄的被褥,已经脏的落了一层灰。四周蛛网遍布,空气中一股尘土的味道。对面墙上,从上到下,陡然间出现了一大片裂痕,看着让人心惊。头顶的一处地方,从前补好了的屋顶又漏了,但是却再也不会有人去补,那空洞正下方的地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