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会儿,才在狮子林那里看到父皇。他正坐在石头上,仰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旁边站了一圈的人,唯唯诺诺地小心伺候着。

我赶忙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道:“父皇,你怎么出来了?这外头风大,当心吹到又不好了!”

父皇看看我,颇为艰难地道:“宫里……憋闷的很,今日……今日天气凉爽,应当无碍。”他虽然病情微愈,但是说话仍然十分艰难。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一酸,我的父皇一向精明干练,几时说话都变得如此了?

我强忍住心里升起的那股心酸,勉强一笑,又道:“您看,这石头这么凉,您就坐这儿,当心受了寒。”于是掏出手帕来为父皇垫上。

父皇意味深长地看看我:“长安,朕……朕昏迷这几个月,你竟长大了,知道……知道疼人了!”

“是孩子总是要长大的,我也不能一直是小孩子啊。”

父皇笑道:“如此……如此朕就放心了。”

我沉默着,只是在心里暗想:什么叫放心了?父皇说这样的话,难不成他对自己的身子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么?他明明已经见好了呀!

父皇又是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我有些奇怪,他刚醒来,宫里的人明显少了许多,都到清宁宫去了,而且气氛又紧张,父皇居然没有察觉,只是什么都不说。

我陪父皇坐了一会儿,便和他一同走走。父皇拿着我摘的一支茉莉花,甚是高兴,身上都是茉莉花的味道了。

我们转了一个圈儿,在拐角的地方有一棵大石榴树,如今满树都是火红的石榴花。父皇便停下来看花。那树上的花虽然鲜艳如火,但是毕竟开得少,枝叶也稀疏,都是因为今年大旱之故。父皇却并不询问,只是站着看不说话。

这时候,树后面却隐隐的传来说话声,仔细一听,是两个小太监在窃窃私语。我想大声喝问,却被父皇制止,示意我不要出声。

父皇站在石榴树下,静静听着那一边两个小太监的对话。他们一开始说些食物之事,又是份例银子之事。

“如今宫中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唉!想想咱们何曾过过这么磕碜的日子啊!”

“是!可又怎么样呢?宫中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那大旱的江南了!”

“听说江浙又饿死了不少人!”

“饿死人还不是常事,听说都出了饥民暴动了!”

“唉,你说今年怎的这么不顺呢?真真是多灾多难哪!”

“可不是,谁想到和燕国打了这么长的时间,几个像样的城池没有拿下来,索性倒连洛阳都打没了!……”

“大胆奴才!”我赶忙喝止他俩,这边再看父皇,他已经站不稳了,脸色煞白,两眼圆睁,我赶忙扶住他。

那两个小太监吓得屁滚尿流,出来跪在当地。我一边喊父皇,一边吩咐他们宣太医。父皇一手紧紧地攥着我的胳膊,一只胳膊往前伸出,指着前方,脸上竟然现出扭曲痛苦后的笑,只听他连声说了三个“好”字,就倒在我怀里。父皇身子高大,我一个小个子,几乎没担住。后面太监宫女忙涌上来扶着,我再看父皇时,他的口中已经流出了一大滩血,他脸色由白转红,几乎紫胀满脸,浑身抽搐,手中还攥着那支茉莉花,但是那雪白的花瓣上,已经满是斑斑的血痕。

“快!快扶圣上回宫!……宣……宣太医!快!”我慌忙喊道,声音都不像我的。那鲜红耀眼的血如此刺目,如此惊心,直闯到我的眼中。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要挂了,悲伤逆流成河……

☆、太子的盛怒

文华殿里,一丝风都没有。父皇的床边,帘幕高高挂起,宫女们纷纷围在一旁,忙着给皇上擦拭血迹,换衣裳。

我站在床边,刚刚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