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的脚是不能随便乱露的。好歹我也是子曰诗云教出来的学生。

李承汜看我那样子,当然明白了,挑了挑眉:“你害羞了?什么时候这么扭扭捏捏了?”

我脸刷的红了,转过头不看他,只望着那夕阳。他也沉默了一会儿。

“我只是给你按一按,没有别的意思,公主。”他说。

他说着呼了一口气似的,就伸出手,把鞋脱了下来。脚已经被泥浸的乌黑,他用水洗干净了,方才拿捏着反复揉搓。动作倒是很轻,一点也不像平时凶巴巴的样子。

我看着他那么细心的动作,又想起他照顾靳青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但是这之间肯定是有区别的。他照顾我是应该的,那是因为我是公主。而他照顾靳青,是心甘情愿死心塌地的,那是因为他心里喜欢她。我心中这样默默的想着,越来越觉得这样很对。

我们忙活完,洗了脸,把背篓搁在一旁,就在树上坐了起来。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了,黄昏降临,远远的天空都呈现出一片金黄,金色的阳光从田野上照过来,从枝枝叶叶的田上生长的稻草和药草的草叶间照过来,我们都坐在了金色的阳光里。远处的树在暮色中像是一盏灯,小茅草房像是一扇方方的门。天上的云彩东一抹西一片,被谁用画笔拖得到处都是,这时候看什么颜色都有,金黄,淡黄,大红,粉红,看得人脸都被映得亮起来了。

我们并排坐着,我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承汜愣愣的没有回答,只看着那太阳。我用肩膀撞了撞他,他才说:“你喜欢这儿吗?”

“不喜欢。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还要干活,还要下地,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

“我觉得这儿……挺好的,”他说着抬头望望天,星星已经从远处渐渐亮了起来。他伸了伸胳膊,说:“真想一辈子就这样……”然后看着我。

我在暮色的阳光里睁不开眼,奇怪地说:“你这两天都瘦成什么样了,还说这里好,这里一点都不好,靳青还在这儿伤成这个样子。”

他又沉默了一阵子。我说:“咱们什么时候走?”

“你那么想走?”

“靳青好了,我们就走了吧?”

他又低了一回头,说:“不错。等她好了,我们就离开这儿。”

我往前坐了坐,又说:“我看青姐好得很快,大概很快就能下地多走动了,你也可以安心啦!”

我们又沉默了下来,这时候从远处传来农夫的歌声,赶着牛,收工了。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听到这个人唱歌,而且是同一首歌。此时太阳已经落了下来,天空昏暗了,星星出来了。我们四周的草丛里,出现了一颗颗的黄绿的光点,原来是萤火虫点上了灯笼,开始飞了。

不一会儿四周就都是荧光了。绿油油的荧光点点飞动,好像乱窜的珠子,又像草丛里的星星,飘过来飘过去。萤火虫从我们身边擦过去,李承汜伸手抓了一只在手里,然后把两只手合起来,只留一个小缝让我看,从里面萤火虫到处乱爬,荧光微弱的闪动着。

“这虫跟我们北燕的很像,但是我们那儿的光比这里的亮。”李承汜说。

我看看他,他眼里流露出一种留恋的神采。

“以后或许你应该到我们那儿去看看,那里的萤火虫才真叫漂亮。个头比这里的大,飞得也慢,一抓很容易就能抓许多,然后散开手掌,就像流星一样飞出去。”

“去北燕?”我喃喃地道。

“对,去北燕。”他兴奋地说。

我摇摇头,说:“那里太远了。我从小就在长江南面长大。金陵从来都没有下过雪,我听说北燕冷得很,到了冬天就冰冻三尺。”